他用“回來了”暗示我娘親,寧乾洲醒了。我下意識抓緊紀淩修的胳膊,將臉埋進他胸口,抖得更厲害了。
紀淩修用西裝外套輕輕裹住我。
“紀淩修帶微兒先回去。”娘親替我說話,“微兒受傷嚴重,需要去醫院就診。”
鄭褚重複,“統帥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寧府,原地待命。”
“微兒傷的那麼嚴重,不去醫院有性命危險。”娘親繼續替我圓場,“若是出了什麼事,他擔得起嗎!”
“生死不論。”鄭褚神情凝重。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吵死了。”娘親手執黃銅長煙鬥,從我們身邊經過,“救不了你們了,自求多福吧。”
紀淩修抱著我回到屋內,我明知故問,“為什麼突然把我們圍起來,出了什麼事嗎?”
紀淩修平緩將我放回床上,我趴在軟褥上,隻是動了一下,背部又滲血,紀淩修拎來一把椅子,拿過桌子上的消炎藥水,用棉簽輕輕沾掉那些血水。
他不動聲色,“出了點岔子。”
“什麼岔子。”我痛得滿頭大汗,不依不饒追問。
紀淩修若無其事說,“二爺對寧乾洲下了死手,估計失手了,寧乾洲撐過來了。”
我如墜冰窟,聲音輕如蟬翼,“你參與了嗎?”
他微微挑眉,“沒有。”
“那你是否提前知曉他們對寧乾洲下手?”
“不曉得,事後聽他們提及。”
“你明明跟他們說過,不要對寧乾洲下手,為什麼他們不聽。”我控訴。
紀淩修說,“因為我要退出,他們亂了陣腳。一來不同意我退出,二來不同意寧乾洲收購,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放手一搏毒殺寧乾洲。”
他毫無保留告知我。
“那現在怎麼辦?”我說,“寧乾洲沒死,他會報複你們!原先你們還能貌合神離坐在談判桌上談事情,現在,他怕是要對你們趕儘殺絕了!”
紀淩修敞開西裝外套,慵懶倚在椅子上,大剌剌的坐姿,“怕什麼。”
那股子富家子弟與生俱來的從容氣度躍然而上,“走不了,就既來之則安之。”
“你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紀淩修唇角笑容慵懶,“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我擔心你受牽連,在寧乾洲看來,你跟他們是一夥的,他不會放過你。”
紀淩修笑了聲,“你哪兒那麼多擔心,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
他耐著性子替我上完藥,“男人之間的事情,交給男人自己解決,你躲我身後就行了。”
“快睡覺。”他拿著蒲扇,輕輕往我背上扇著風,幫我趨熱。
初夏的雨天,屋內格外悶熱。我整夜睡不著,毫無安全感,閉上眼睛,就夢見那一晚的場景,一個激靈睜開眼,就看見紀淩修踏實平靜的臉,拿著蒲扇幫我扇啊扇。
他也一整夜沒睡,一直守著我。
察覺我做了噩夢,他緊緊握住我的手,“彆怕,我在這裡。”
我抱著他的手,稍稍安心再次昏沉睡去。
次日,傷口的疼痛減輕了一些,我裹著披風,勉強能下地走動,謊稱自己腿摔傷了。
娘親將紀淩修趕出去,給我拿來薄薄的尿褥子墊在褲子裡,又幫我往腿間塞藥,抹藥。
娘親說,“過兩天就好了,第一次都這樣。”
聽她這語氣,軍醫應該跟她說了我的傷情,她欲言又止,大概想提及寧乾洲,但看我臉色,她又忍住了,閒坐了會兒,留下雀兒在這裡幫襯我,就出去了。
我說,“雀兒,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她純真點頭。
我塞給她一串數字,“按照這個數字打電話出去,跟對方說準備‘將軍’。”
“將軍?是下棋的時候,吃掉對方主帥的意思嗎?”雀兒多嘴問了句,拿過紙條。
我說,“彆告訴任何人,打完電話銷毀電話號。”
雀兒鄭重點頭,“小姐你放心,打死都不說。”
她自幼跟我一起長大,對我有很深的感情,當初我讓她跟著娘親的時候,她哭了好一陣子,可是如今看來,她在寧府比跟著我快活多了。
我這屋沒話筒,但是娘親屋子的客廳是有電話筒的,如果雀兒能把這通電話打出去,我就能在關鍵時刻保全紀淩修性命,反將寧乾洲一軍。
雖然紀淩修一副運籌帷幄,儘在掌控的樣子。我總覺得他是為了讓我寬心,才表現得異常淡定,畢竟上輩子,紀淩修的大本營在彥海。他如今深入敵軍腹地,是九死一生的局麵。
我很怕寧乾洲對紀淩修下死手,以此敲山震虎。
若真這樣,那我便不能再退縮了,軟硬都要跟寧乾洲爭一爭。
亂世出梟雄,這梟雄若是站在風口上,任誰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