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慈年捋了捋胡子，“長孫身死在外，魂不得歸家，我們也是沒見到的。”
寧甯眉眼低垂，寧宓看她安靜，連忙上前摸了摸她的臉蛋，“蠻蠻，蠻蠻！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寧宓雖不懼鬼神，卻也知曉民間傳聞活人問鬼是會損陽壽的。寧甯又突然安靜，她真怕是有邪祟附她的身。
“六姊，大兄身死在外，大父也未能看到他。”
寧宓心沉猶入海，她哭著擦了擦淚，“人死不能複生，你沒事就好。”
到晚上，淩常氏帶著淩月瀟穿著素衣來了，神色悲切又有點慌張。
到了祠堂，淩常氏與淩月瀟為寧忠伯上了幾柱香，淩月瀟悄悄拉了拉寧甯，“你大兄……”
寧甯垂眸，不知該與她說什麼。
淩月瀟並未在意寧甯的失禮，她自顧自的道“你家這消息被人透了出去，多查一查下人吧。還有，靖遠侯戰敗，不知生死，西涼鐵蹄在邊關徘徊不定，交界處的土匪賊人惹不起西涼的人，隻能來我們郡中四處燒殺搶掠。我們在郡中雖有郡守護著，可遠在邊關，朝廷若一直不管不問，郡守也撐不住多久的。”
隻一夕之間，邊關的靖遠侯戰敗，他們這邊關小郡失去保護，西涼鐵蹄踏進東離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東離重文輕武輕商，卻又有外患在，不得不重用武將，說到底，被輕視的也隻有商戶而已。
寧甯不大明白淩月瀟與自己說這些做什麼，興許是她也以為自己貪玩無狀，生怕自己在戰亂之時跑出去出事吧。
“多謝雯雯阿姊告知。”
淩月瀟有些意外，“你竟不問我為何要告訴你這些？”
寧甯微微頷首，“無論是因為什麼，雯雯阿姊告訴我這些事，都是為我好的。”
淩月瀟忽而笑起來，“你倒是個乖巧會說話的，我很喜歡你。”
“多謝雯雯阿姊。”寧甯笑得牽強，淩月瀟念及她長兄剛過世，也沒在與她說太多彆的，加上外麵不太安寧，隻囑咐了幾句自己多加小心就回到了淩常氏身邊。
外麵不太平，尤其是入夜之後官兵多了許多，鬨得人心惶惶的，淩常氏是自己帶著女兒來的，雖說帶了護衛，卻還是有些害怕，沒敢過多逗留，與寧澤匆匆打過招呼就走了。
路過正堂時，淩月瀟聽見房中有人正在受刑，鞭撻之聲與女子的尖叫在夜間更覺淒厲。不過淩月瀟見淩常氏往日在家懲罰吃裡扒外的下人多了，聽見這聲音也不大害怕。隻是覺得有些意外，寧袁氏的聲音她是記得的，她們來時也聽說了寧袁氏病倒的消息，如今掌家的斷不會是寧袁氏。
剛坐到馬車上，淩常氏就道“聽見了？”
“叫的那樣慘，女兒想不聽到都難。”
“你可能猜到寧家如今掌家的是哪個？”
“袁姨母病倒，自是沒有精力來管這些的。自古也斷沒有庶女妾室掌家的規矩，所以也絕不會是庶出的幾個。那掌家的也隻有寧家的幾個小輩的新婦了，寧方娘子雖是除長子外排行最大的，可她自幼被繼母打壓，養的個自卑怯弱的模樣，繼母也絕不會教她珠算與管家，所以也斷不可能是她。”
淩月瀟說到這兒，淩常氏眼中的讚賞之色已毫不掩飾。
“寧家小輩的新婦便隻剩下寧林娘子，寧林娘子出身官宦，又是家裡悉心栽培的嫡女。寧家掌家的，便隻有她的可能最大。”
淩常氏點點頭，“不錯，是個有腦子的，也不枉我苦心教導。”
淩月瀟得意的搖了搖頭，“阿母教導的好，可也有女兒聰慧啊，不然阿母怎麼也教不會的。”
“隻是女兒有些驚訝寧林娘子竟這麼快的動作，自我們入寧家拜訪至我們離開，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寧林娘子竟已將賊人揪了出來。”
“不，”淩常氏輕輕搖頭，“與其說她動作快，倒不如說是自寧袁氏倒下的那一刻她便已經開始盯著寧家上下了，這份警覺，是常人所沒有的。她能在那一瞬間猜到寧澤的決定，猜到管家之權回落到她手中，更能猜到會有人想將消息放出去來壞寧謝兩家的婚事。”
“那既然寧林娘子已經猜到了賊人的動作，為何不出手阻止？”
“敵暗我明，她隻是猜到了會有人將消息放出去，也能猜到是誰不想讓寧謝兩家聯姻。可若空口無憑，屆時將事情鬨到寧澤那裡也不過是汙蔑，搞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倒不如靜坐著，放虎歸山，由著她們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
“可寧家長子亡故，於謝家而言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謝家若執意要與寧家退婚，蠻蠻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蠻蠻真是可憐，才九歲就要背上被退親的名聲。”
“如今戰亂，正是多事之秋，寧家有護衛小廝在。你再看隔壁謝家如何蕭條，謝家就算是為求一時庇佑，也絕不會在這個關頭與寧家退親。寧林氏這步棋夠你學一輩子了。不愧是官宦人家悉心栽培的嫡女，我們這些商賈之戶是比不上的。”
淩月瀟不服氣的道“不就是縱著賊人犯事嗎，女兒如何需要去學一輩子，阿母也太瞧不起女兒了些。”
“你到底是年紀小，看不深。你細想想，書意如今年邁，管家權交出去不過是遲早的事，寧家三媳是個不敢管家的膽小性子，她自寧袁氏出事起就算到了後麵的一步一步，對寧澤脾性的了解，對寧家下人監管的細心，還有猜測要動手的是誰院兒裡的人。寧林氏隻等那人動手，再將人抓起來送到寧澤那裡問罪，既能懲治了寧家內鬼，又算準了謝家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與寧家退親，所以才敢如此行事。如此一來，寧澤看到寧林氏掌家雷厲風行，井井有條，等書意病好，這掌家之權想交出去時，也會第一時間想到她。好一個一箭雙雕，是個厲害的女子。”
“這些女兒也可以的。”淩月瀟小聲嘟囔，“隻是阿母從來不肯相信女兒罷了。”
見女兒不服，淩常氏問“那好，若你是寧林娘子，你能猜到是誰院兒裡想讓寧謝兩家聯姻不成嗎？”
淩月瀟噎了幾噎，最終泄氣道“本想猜測是庶出幾個嫉妒蠻蠻未來郎君出色，可到底年齡對不上，且寧家的幾個庶出姐姐待寧甯也極好，寧家上下一片祥和，女兒又不是寧家人，如何猜得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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