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蕭明月來到桑園見著了巡視督工的銀箋。待眾人采摘完畢離去時,她避開眼目,將竹筐中的茶罐遞了上去。
銀箋瞧著那灰霧霧的陶罐,半眯著眼問“這是做什麼?”
蕭明月微微屈身,恭而有禮地說道“姑姑近些日子多有勞累,奴婢取了些嫩桑炮製成茶,解熱燥,去邪火,每日烹煮放上幾片,清熱散風,再好不過。”
銀箋未接,隻是淡淡一笑“虧你有心,隻不過在我麵前這般彎繞,可是討不到好的。”
銀箋不是沒有取過奴婢們的好處,那些入苑的長安貴女們不乏送金銀錦緞,釵環釧子,她見過不少好東西,唯獨沒見過蕭明月這種就地取材,用幾片葉子來討好的人。
“奴婢能討得什麼好。”蕭明月有自知之明,她與陸九瑩的身家哪能比得上長安貴女。她並不擔心被銀箋看穿意圖,就怕她不願看穿。蕭明月複道,“我隻是心疼姑姑辛勞,也感激姑姑這些時日的關照。”
“我何時關照你了?”
“姑姑耳聰目明,自是知曉前些日子我與小婢子們湊一塊玩鬨,產生了分歧。我受姑姑教誨,知與主子榮辱與共,這不,也給幾個妹妹們傳授了一些心得。”
銀箋聽到此處唇角微揚,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銀箋怎會不知近幾日蕭明月的動作,她先教訓了人,眼下竟反過頭來挑彆人的毛病。
銀箋嗤笑半聲“你傳授心得的方式倒真讓人耳目一新。”
“所以我才感恩姑姑,更心疼姑姑。那些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姑姑瞧著許是小婢子們天真,但奴卻心疼姑姑與若世夫人。”
銀箋睃了她一眼,倒想聽聽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聖上讓貴女們到此受教,何嘗又不是教我們規矩,貴女們秉性如何自有六師調教,奴婢眼界小,想的隻是恪儘職守,莫要給管教姑姑帶來麻煩。”蕭明月捧著茶罐站在那,眉眼真誠,“夫人於德馨殿教習已是勞苦,姑姑在後方打理事宜更是竭儘心力,我們若是使了什麼絆子,可叫夫人如何,姑姑又如何?”
銀箋任女婢們胡鬨,確實沒有上心。可她聽蕭明月的話中之意,似乎在暗示其行事有差。
銀箋不悅“你是在指責我?”
“奴婢不敢。我與那幾個妹妹傳授心得,正是心疼姑姑,叫她們好生聽從姑姑教誨,若不然,鬨到夫人那裡可就沒好果子吃了。”
蕭明月再一次遞上桑春茶。
銀箋沒見過蕭明月這樣的小婢子,犯了錯挑了事還上趕子來說道的。可看著她遞來的桑葉茶霎時又明白了,這是要為他人求情。
這些小婢子們分幫拉派,主子一般如何,她們便是什麼德行。
沈媗的女婢杳杳便是軟糯受欺的那一個。
銀箋看穿蕭明月真正意圖之後,不免嗤笑,可隨後看著此女英氣勃發,黠慧靈透的眉眼時,又覺得有趣。
銀箋接過春桑茶,說了句“蕭明月,你很聰明,但你又很愚蠢。”
“聽姑姑教誨。”
“你可知行於宮中最大的忌諱是什麼?”銀箋斂去笑容,“是多管閒事。”
蕭明月聞言不懼,頷首卻說“姑姑這茶喝著定是香甜,奴便放心了。”
銀箋唇角動了動,便不再多言。
那日女婢們又得銀箋教誨,或者說是警告。銀箋說若有人再三兩成群挑弄是非,做出欺辱的事來,便削一支帶刺兒的竹枝打手心。
杳杳不懼威嚴,甚至喜上眉梢,銀箋姑姑發話定是看到了她的委屈!果然宮內的姑姑都是好姑姑!
先頭沈媗不辭辛苦日日為陸九瑩記載竹簡,陸九瑩一開始便婉言拒謝,沈媗是不來了,而後讓杳杳遞給蕭明月。杳杳被欺負那幾日天天抱著竹簡哭,現在再拿來,見著什麼心情都好。
公孫翎原本也送了三天,但看沈媗堅持要與自己同舉,便率先放棄。因為於她眼中看來,她善待陸九瑩是因為蕭明月,可沈媗行徑算不得清白。
公孫翎不送簡,改送飯食甜餅。
雲滄苑中貴女們的飯食都是特送,人人相致並無例外,除非主子花錢另外添些“小餐”。比如城陽王府陸玥翁主素愛熊掌鹿茸,雲侯府柳文嫣鐘情驢肉驢腸,太傅之女年婕瑜每日必點鮮魚。
公孫翎略有不同,想必庖廚也是知曉禦史大夫負責此次遴選,總會給她多做一些飯食,任其挑選。公孫翎除了挑自己的,也會安排人給陸九瑩送去。
本來蕭明月還總感歎飯食太多,眼下恰好留給花玲瓏。
解決了杳杳日日來哭泣的煩心事後,蕭明月也頓感鬆快。她想去庖廚再討些鹽粒和陶罐,因為晨間采桑時發現路邊冒了幾茬野韭,若是做成韭菜醬最是下飯。
蕭明月是晚食過後去的。
她駕著小軺車來到苑中庖廚,那裡緊挨著眾多官家作坊,其中就有陶罐。
庖廚由宮中前來的太官丞主事,專門負責貴女們的膳食。太官丞還有幾個副手,其中一個管湯餅的庖人與蕭明月打過兩次照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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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人也知公孫翎格外照顧楚郡翁主,對於女婢蕭明月多少給了些好顏色。
蕭明月前來討要鹽粒,庖人不敢私下給予,需要報呈太官丞同意方可。可太官丞彼時在另一間庖廚圍著發涼的飯食痛斥其他庖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