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林苑南邊建有三雍宮,乃皇家行祭祀之禮所用,宮外還有祭天圜丘及一眾禮製宮殿。
林夫人操辦的上巳節便是在此處舉行。
三雍宮的山下有良田十畝,貴女們跟隨徒置禁苑的農民已然耕種了三畝粟麥,還將一條河域的邊埂拓寬,灑滿了青稞種子。
那日若世夫人上山,將開耕新種供於祭台。
林夫人依然是那副親昵的神態,若世夫人含笑溫婉也不道破。二人提起上巳祓禊之禮將選取的河流時,林夫人說田埂旁就不錯。
若世夫人道“此河乃高山之泉,清澈無塵,確實與其他不同。”
“彼時陛下與皇後親臨,自是不能輕忽。皇後自打年頭起身子就一直不如意,保不準洗了這高山之泉,就能痊愈呢。”
“妹妹有心了。”
林夫人怡然自得,卻聽若世夫人又道“妹妹獨自操辦祭祀之禮著實辛勞,我也派人同苑中貴女們說道過,但凡林夫人所行之處定要回避,也莫要耽誤春華殿中的奴仆做事。”
林夫人保持著微笑,未有神色變化。
若世夫人抬眸看人時,眼底掠過一絲冷意“妹妹自身都忙不過來了,哪還有閒心管其他的事呢,是不是?”
“是呀。”
“妹妹這般忙碌,我又何嘗不是。陛下與皇後對於貴女考校一事十分上心,當初擇選六師也是親自督辦,我們來此隻有一個目的,便是為陛下挑選出最好的女子。倘若有人從中作梗,無事生非,那便是冒犯陛下的忌諱。”
“姊姊說的是,陛下親為此事,誰敢尋釁便是不要命了。”
“人人要都像妹妹這般明白,此事定能成。”
二人言笑自若,又一番閒談之後方才告辭。
若世夫人一走,黛藍便上前問林夫人“定是我們安在蘭宮和鴻博苑的奴仆被發現了,要不要我去處理?”
“不用。陸九瑩那日並未被抓到舞弊現行,便是她們拿了奴仆也尋不出什麼證據來,咱們現在趕著去湊熱鬨,豈不自投羅網。”
黛藍道“那公孫翎隻顧自己,倒害得我們失去機會。”
“不是還有一個嗎?”林夫人撫摸肩上青絲,烏黑的羽睫輕輕眨了眨,“若那個小女娘識相,就該知道沒有完成任務是要惹我不高興的,後麵要如何做,她自當清楚。”
說到此處,有個女婢趨步前來,她行禮說道“夫人,祭祀案台還缺一對雙鶴台燭,我們先前問了蘭宮、錦華宮還有鴻博苑,他們都是雲紋、鳳鳥一類的。”
“雙鶴台燭?”林夫人想了想,“那鶴華台所用物品皆是鶴形,你去問他們要。”
女婢此時略微縮了縮脖子“夫人,那裡頭住的都是……”
“你怕什麼?”林夫人想到那群虎背熊腰,彪形大漢時麵上儘顯嫌棄,“那都是我漢家的東西,區區蠻夷還敢鳩占鵲巢不成?你儘管去要,便是搬空了鶴華台他們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諾。”
女婢領命後攜同兩名宦官前去鶴華台。
三人初到木棧道之上便看到潔白優雅的仙鶴,不由入了迷,鶴華台中皆是左衽辮發的奴仆,兩方奴仆們互不對眼,前頭厲聲催著,後頭故意放慢腳步。
直到入殿之前,胡人奴仆說道“門外等著。”
漢人奴仆相視一眼,雙唇翕動,似乎在用地州方言罵胡人無禮。即便是取自家的東西,他們也不敢大聲喧嘩,約莫還是被胡人的體格與戾氣嚇著了。
片刻後,有一肩寬體壯,裹著獸皮的大漢背手而出。
他道“取雙鶴燭?”
漢人女婢喉嚨滾了滾,擠出個“嗯”聲。
“小娘兒們聲音還挺好聽。”出聲的便是烏格,他咧著一張大口,漏出參差不齊的牙齒來,“雙手,接燭。”
女婢即便聽出調戲之語,也不敢輕易回嘴,她隻想取了台燭回去交差,遂而斂眸伸出手去。
烏格將一物交到她的手上。
霎時,旁側兩名宦官發出尖銳的嘶喊。
女婢隻覺手心清涼,臂腕一沉,她抬眸看去,發現自己捧著的不是台燭,而是圈成一團滿身黑鱗的小蛇,那蛇睜著一雙赤紅雙目,正凶狠地朝著女婢吐信子。
“啊——”
女婢後知後覺,將蛇扔出去後轉頭就跑,宦官緊隨其後,幾人跌跌撞撞著實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