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月突然咳嗽兩聲,倚著木欄撐住虛浮的身子。
桑必博士,她是知曉的。
曾在憉城時,陸九瑩受教於崔氏門下,崔夫子說道長安桑必傲世輕物,不避強禦,寫得一手好賦,是個奇人。陸九瑩望其風骨,閉門拜讀,還模仿桑必的文筆寫了諸多關於民生國計的詩賦,她感歎桑必高才大德,自己不及萬分之一。
那時蕭明月對比陸九瑩與桑必的詩賦,瞧出二人最大區彆。陸九瑩筆下柔軟,滿腔悲憤卻留有一線生機,桑必則與之不同,他可以將權貴比喻豬狗,敲骨剝髓,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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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瑩的詩賦能得桑必入眼,怎會是美文呢?
蕭明月心中焦急,她忙問倚華“先生知曉此事嗎?”
倚華抿著唇,麵上有些猶豫“這……”
“是先生讓九翁主寫的?”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二人見了一麵,談論許久。”
蕭明月沉沉呼吸著,隻覺胸腔異常焦灼,她抵靠木欄緩緩蹲下,隨即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姊姊!姊姊你怎麼了?”倚華隔著木欄去探蕭明月的氣息,除了額頭發燙好似也沒有其他問題,她又推了推,“姊姊你是睡著了嗎?”
倚華也是心急,生怕蕭明月先前受傷過重,又從袖中倒出幾粒藥丸塞進她的口中。倚華不能在獄中久留,幾番確認蕭明月脈搏如常這才放心離去。
稍晚,有一仆從來到鶴華台,彼時烏格手握胯刀正走下台階,那仆從是烏州探子,見著烏格連忙上前咬耳附語。
烏格聞言眼睛一眯,十分奸猾“她要死了?”說罷冷哼一聲,“死了正好,如此狡詐的女人活著也是浪費空氣!”
仆從問道“是否要稟告將軍?”
“將軍不在。”烏格提了提寬大的腰帶,握緊大刀,“今日我做主,你彆管了。”
仆從隻得頷首退下。
烏格本就心中憋屈,將軍去哪都要帶著阿聿,甚少關切自己。適才聽聞蕭明月倒在牢獄恐要氣絕,他當真暢快不已,想著將軍與阿聿離開了尚林苑不知此情,他就更愉快了。
高台之下仙鶴垂首,烏格遠遠地吹哨三聲,鶴鳴起伏,一人一禽相應歡呼。
阿爾赫烈與阿聿悄然離開尚林苑,直赴長安城外。二人騎著快馬來到郊林,林中有一茅屋隱於山坳深處,簷上碎著兩盞燈,地上蒲草淩亂無序,瞧著像是被人踩踏過。
阿聿一下馬,守在屋前的兩名壯漢便上前施禮,其中一人說道“那小郎君手腳靈活,適才險些讓他跑了。”
“現在如何?”
“給了一刀,老實了。”
阿爾赫烈走上前去,兩名壯漢右臂貼胸,齊齊喚了聲“烈王。”
“退下吧。”
阿爾赫烈與阿聿進屋,甫一進門便有一黑影撲麵而來,掌風迅急,頗為淩厲。危機當前,阿爾赫烈紋絲不動,阿聿抬手擋在前麵,擒住對方臂膀抬腳便踹了出去。
對方受了傷難以接招,摔在腐朽的木案上再難起身。
阿爾赫烈掃了眼血跡斑斑的地麵,繼而看向那人“怎麼,救了你還要恩將仇報?金少儀。”
摔在案上的金少儀顫了顫身,他拂過襤褸裾衣,抬起頭來。郎君蓬首垢麵,一身血汙,唯那雙清俊眉眼與高挑的鼻峰異顯。他捂住被刀傷及的腹部直起了身軀“要殺便殺,爾等蠻夷休要折辱。”
金少儀嗓音清澈,如潺淙明亮,滿麵書生意氣也負武者雄風。
阿聿於旁側說道“我們不是匈奴人。”
金少儀不願相信,阿聿又道“我們來自烏州,你應當知曉,烏州與大漢是盟友。”
金少儀這才仔細端詳著他們,帶有幾分警惕“烏州人?”
阿爾赫烈不想與他在論道身份上浪費時間,直言說道“金少儀,今日我來此處是要你手中的邊關堪輿圖。”
金少儀臉色一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阿爾赫烈上前一步,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透著寒意,“你在雲中郡撞見長明王與陸灝密謀造反,他們要殺你,你詐死潛逃,還帶走了長明王私養兵士的輿圖,隨後你來到長安等待時機想要告發長明王,先是尋上城陽王府卻不料那位老王爺貪生畏死,故而你又找上了陸行之。”
提到陸行之,金少儀神情拂然,幾分嗤笑。
“鎮北侯府兄弟鬩牆,陸行之是你告發謀逆的一把好刀。”
金少儀此時接過話道“陸行之亦貪生怕死,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揭發長明王。”
“所以你留了一手,沒有將輿圖交給他。”
金少儀反駁“我交了。”
“你若交了,陸行之就不會關著你。”阿爾赫烈唇角一勾,“而是殺了你。”
金少儀謊言輕易被挑,但他也不惱,他看著阿爾赫烈“陸行之指認親父我都沒有交出,憑什麼給你一個烏州人?”
“憑一人。”阿爾赫烈凝眸相視,“陸九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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