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買鞋子,買的就是一個體麵,一個身份的象征,穿皮鞋比穿布鞋尊貴,更彆提露幾個腳指頭或光著腳丫子,鞋子合不合腳重要嗎?
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就算是擠腳也要穿著,人跟鞋比起來,人要低賤一點。”
冼耀文伸出手,做了一個往上虛托的姿勢,“人,想著憑借一雙鞋進入一個更高的層次,融入被自己高看一眼的人群。
這種想法對不對,我們不多討論,東京街的巷子裡住著一位小腳阿婆,進進出出都能看見,她是窮苦人家的女兒,父母為了讓她嫁進富人家裡,從小給她裹小腳;
腳是裹了,但沒嫁給富人,一雙小腳走路困難,想找份工也沒人要她,最後隻能找份躺著賺錢的活,一乾就是四十年。”
冼耀文指了指冼耀武,“耀武,用你的專業知識幫阿婆做點什麼,給你四個字,街坊大狀。”
冼耀武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芷蘭,如果你是一間製鞋鋪的東家,就不該做我剛才說的那種人的生意,賺不到多少錢不說,售後也是一堆麻煩,會讓你的製鞋鋪變成修鞋鋪。
你該做的是以人為本的生意,把客人的腳鑽研透徹,讀懂它需要一雙什麼樣的鞋,然後再把鞋做出來,給客人最好的體驗。
話先說到這,吃完飯你跟我上天台,把我當成客人,仔細觀察我的腳,我給你三天時間,你為我做一雙布鞋,等我穿過以後,我們再說你工作的事。
耀武,你也一起上去。”
言罷,冼耀文拿起筷子接著吃飯,邊吃,邊跟王霞敏說些貼己話。
食訖,他上了天台,消了消食,邊癱在躺椅上,把自己的腳丫子亮給周芷蘭觀摩。
周芷蘭不僅觀察,還拿著皮尺上手,看她量蹠圍和跗圍,冼耀文就知道她的手藝傳承自意大利的手工鞋匠。
嗯,這基本是廢話,國內手工製作皮鞋的手藝本就是意大利傳過來的,但凡是個皮鞋製鞋匠追根溯源,都有一個意大利祖師爺。
看周芷蘭忙活,他沒急著把自己在皮鞋高定過程中汲取到的知識分享出去,不著急,等穿上布鞋,慢慢雕琢這塊疑似璞玉。
一刻鐘的工夫,周芷蘭研究完他的腳,就被猴急的冼耀武帶回他們的小樓。
然後岑佩佩無縫銜接,占了他半張躺椅,右手出擊,襲擾他的空軍秘密基地,食指與無名指呈鉗形攻勢,臨空飛起,夾擊烏黑偽裝色剛開始刷第一道肉紅底色的指揮塔。
“老爺,你坐了這麼久飛機一定累了,我們早點休息好不好?”
“休息不了,指揮塔被你毀了,飛機沒法安全降落。”
“還有一座備用的。”鉗子一個跳躍,冼耀文另一座指揮塔失手。
“佩佩,你很聰明,我對你寄予厚望,相信你會成為我事業上的好幫手,但是呢,有些時候該把你的聰明勁收起來,不要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錯誤。
我讓你保留人格之獨立,你卻賴在附庸裡爭風吃醋,不知道鄭旦是誰是吧?上眼藥是吧?”
冼耀文在岑佩佩的臀上一連三拍,“麗珍不到飯廳吃飯,自己開小灶,已經是避著你了,你還要乘勝追擊,把她逼死烏江是吧?”
啪啪,又是兩記重擊,岑佩佩吃痛叫出聲來。
“哼,我才沒有,老樓塌了,起新樓,我就是三頭六臂也對付不過來。”
“很好,這一手轉移矛盾的牌打得不錯,還有三十大板給你先記著,下次再犯,罪加一等。”
“不要。”岑佩佩一聲旖旎,慵懶中夾雜著魅惑,“老爺,現在就打嘛。”
“去去去,我還要看報……”
從物理學的角度來說,人的口腔裡被塞入異物,聲帶就會無法震動,不能說話,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冼耀文懶得嗚,消極選擇任人蹂躪。
這一夜,漫長。
隔天,早練的點,岑佩佩陪冼耀文出門跑步。
她上身穿一件米黃色短款無袖針織上衣,下身穿一條褲腳隻到襪帶處的白色短褲,腳上是一雙低幫帆布鞋,這一身是西方健身服“短”係列的當下最流行穿搭,也是冼耀文從美法兩國帶回來的糾結。
關於服裝,代工和品牌兩條腿走路的大戰略是已經確定的,代工沒什麼好說,核心就是控製成本賺取差價,隻需一路追著低成本走,直到他看不上這一塊的那一天。
品牌比較複雜,它分兩大細支,好運來捆綁中華製衣的資本運營是一支,gooduck和秘密的兩大主品牌群是另一支。
前者的脈絡非常清晰,他沒什麼好糾結,後者比較複雜,首先他既定的戰略是gooduck以男性服飾為主,秘密以女性服飾為主,其次,發展的方式是以襯衣和文胸為起點,先襯衣後文胸,隨著品牌影響力的提升,然後邁入其他服飾分支,子品牌探路,走得通,主品牌跟上。
第一階段,朱麗葉品牌管理成為奢侈服飾領域的巨無霸,第二階段,觸須伸向其他奢侈品領域,皮具、手表、珠寶、文具、遊艇、私人飛機,等等,都在朱麗葉的待攻略範圍之內。
雖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朱麗葉未必能走通覬覦的這些領域,但隻要掌握著“高品牌附加值”這一核心武器,朱麗葉進可攻退可守,能擠進新領域就擠,擠不進虧個幾億十幾億美元退回來舔舐傷口,隻要善用利好消息和利空消息之間的互抵,完全可以穩住股價,不引起太大的波動。
品牌戰略的發展時間軸非常之漫長,無論是上市還是以億美元為單位的虧損,大概都會發生在15年至45年之間,在第二階段執行期間,他大概已經退位讓賢。
這個是他腦中的最完美的展望,可以說是戰略、規劃,當然,也可以說是妄想,畢竟,他的前方有無數攔路虎,讓企業活過一個月,活過一個季度,活過半年,活過一年……
初期存在團隊無法磨合的風險,中期存在自立門戶的反叛風險,後期又是手下大將失去激情,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或尾大難掉的風險,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他的任何一家企業每一秒都需麵對破產危機。
他的每一個毛孔時刻往外流淌著危機感,川流不息,想要閉合一些毛孔,隻能用龐大的現金流打造一麵麵堤壩。
但在事業起步期,想聚攏龐大的現金流談何容易。
基於此,可長久發展的事業之外,他見到利潤池就想上去舀兩瓢,這是他一名對未來知道太多,采用倒推思維奮進的創業者之悲哀。看得遠,謀得就深,缺乏船到橋頭自然直的灑脫,也缺乏撞南牆再改道的哀兵必勝機緣,無數堵南牆他看得見,不經意間,他的思維早下意識繞開一麵又一麵南牆。
運動係列就是一麵抹著饞人蜂蜜的南牆,一腳踩進去,朱麗葉在服飾界舉世皆敵,他倒是不缺乏對敵的勇氣,而是對自己在服飾領域的能力持懷疑態度。
這與自信無關,而是對自己的深刻認識,服飾,他真不專業,踩著巨人的肩膀往上爬,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運動服勉強能玩玩,運動鞋他真不懂啊,要玩,就做好踩死小阿、小彪,把小耐掐死腹中的打算,不上不下,玩個捐款情懷,把老爸歸西當噱頭炒作,簡直羞煞人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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