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
戴磊華來了,克勞德·蒙哥馬利也來了。
先討論錢怎麼分,沒有麵紅耳赤的爭吵,輕易就達成了居功至偉的冼耀文先拿5,剩下的按股分分成的協議。
接著將田漢華單獨叫了過來,從他嘴裡得到夜總會舞台下麵和670萬這個金額。
冼耀文鬆了口氣,也為金額而震驚,零零散散加起來,李裁法有過千萬的身家,居然沒想著洗白,好好經營麗池花園這隻會下金雞蛋的母雞,抓著毒品生意不放,就算沒有他的出現,也注定會慘淡收場。
時間還早,夜總會仍在營業中,開了一瓶酒,四個人打起了橋牌。
這一打就到淩晨兩點,等人都走光了,一行人才前往夜總會,拆掉舞台的木頭地板,露出水磨石地板,用鐵鎬鑿出一個大洞,取出兩個油布做的大袋子。
冼耀文先拿33.5萬,再拿636.5萬的15,共計1,289,750元。
數目分明,沒抹零,也沒湊整,分得清清楚楚。
麗池花園的15萬營業款先不分,由米歇爾在彙豐開一個戶頭存起來,將來每天的營業款次日早上存到戶頭,三個月進行一次分紅。
冼耀文將100萬現金給了米歇爾,讓她幫忙存進自己戶頭,其餘的散錢帶回家。
加上這一筆,冼耀文在香港未來五個月,實際可動用的屬於個人的現金超過2000萬港幣,生意人裡麵,他應該數得著了。
隻不過,他並沒有多少興奮情緒,2000萬帶給他的隻是量變,並不是質變,他的生活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下一步,他要實現二次質變,再次提升自己的地位。
淩晨三點。
北河街碼頭,冼耀文和王霞敏靠在欄杆上喝艇仔粥,離他們十幾米遠,戚龍刀和幾個人也在那邊喝艇仔粥。
麗池花園很有可能變成龍潭虎穴,他又豈會一個人貿然涉險,少不了戚龍刀帶人隱在暗處。
實際上不隻是戚龍刀,就是李卓和他的雞公碗小組也被調動了,鬼知道青幫餘孽會不會給他來個甕中捉鱉,涉及自身安全,怎麼買保險都不為過。
“明天拿三千給你哥,一千留著,兩千讓戴老板帶給李卓,快立冬了,打邊爐的買羊肉,吃餛飩的包餛飩,吃餃子的買韭菜,好好過個節。”
“明白。”
“阿敏,你好久沒下廚了,立冬家裡包湯圓,蘿卜、香菇、筍丁、豆腐、肉、蔥,再點一筷子豬油,噴香。”
王霞敏淡笑道:“先生想吃,今天早上就可以包。”
“不要了,隨時可以吃到就不香了。”冼耀文擺了擺手,說道:“你跟我滿一年了吧?”
“有一年了。”
“有委屈嗎?”
王霞敏搖了搖頭,“沒有,先生待我很好。”
“過些日子我會在北角蓋樓,打算留出一個單元給你,確切地說是給鬆艮的,女兒難當,大姐更難當,我心裡有數,會幫你想著點,等樓蓋好,我再給你一筆裝修的錢,你在伯母那裡有個交代。”
王霞敏哽咽道:“謝謝先生。”
“彆傻了,你是我的貼己人。”冼耀文將王霞敏摟到自己懷裡,在她背上拍了拍,“有句話我憋在心裡好久了,一直沒敢說,就怕你誤會,管管阿麗,不能再胡吃海塞了,要吃成小肥豬了。”
王霞敏破涕為笑,“我早就說她了,不肯聽。”
冼耀文鬆開王霞敏,拿起匙羹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裡,“由不得她不聽,從今天開始,不許她去飯廳吃飯,她的夥食單做。”
“先生做主。”王霞敏嗤笑道:“這個丫頭要好好治一治。”
“那就這麼說,再過幾日,阿美他爹龍振邦該到位了,你帶一帶,等上手,讓他主內,負責家裡迎來送往,你把擔子卸下來,專心主外。”
“好。”
雖然睡得晚,但已經養成生物鐘並掌握深度睡眠技巧的冼耀文依然習慣性早起。
八點的樣子,他吃過早點正下樓準備出門,在樓梯口遇見了葉淑婉,看架勢並非巧遇,就是在專程等他。
“劉太,有事?”
“冼生,有點事想請你幫忙。”葉淑婉不好意思地說道:“不好意思,要耽誤你出門。”
“沒關係,上樓說。”
葉淑婉的臉色不是太好,上樓後,冼耀文給她泡了一杯參茶,並安慰道:“劉太,有什麼事你說,能幫我一定幫,不用心急,小心動了胎氣。”
就在前幾天,葉淑婉給鄰居們分了一次糖果,說她有喜了。
葉淑婉捧著茶杯焐了焐手,隨即說道:“阿榮前些日子認識一個人,說手裡有一批便宜的布料,阿榮信以為真,給了那個人一大筆錢做定金,現在那個人不見了。”
“多大一筆錢?”
“家裡的全部……還,還借了一點。”
“廠裡還有布料嗎?”
葉淑婉目光閃爍道:“隻剩兩天的量。”
“前麵還有一筆布料款沒給吧?”
“兩筆。”
冼耀文淡笑道:“劉太人緣不錯,居然能欠兩筆。”
香港紡織行業裡,布料供應商一般都允許製衣廠賒欠,但隻能欠一筆,第二次拿布料之前,要把上一次的賬先結掉,以此類推,春節之前要把所有欠賬結清,大家輕輕鬆鬆過個年,來年重新來過。
不僅紡織行業,其他行業也類似,材料供應商常年被欠賬,一年到頭沒閒錢,也算不清楚有多少利潤,隻有到年底把賬都要回來,才能算清楚今年賺了多少,有一兩筆死賬的話,可能一年白乾還得倒貼。
葉淑婉淒婉地說道:“這回什麼信譽都沒了。”
“沒不了,大家做鄰居這麼久,你有困難我不會袖手旁觀,需要多少你說個數,我拿給你。”
“冼生,這,這……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葉淑婉眼泛淚花,激動莫名。
“彆激動,彆激動,誰還能不遇到一點難事,趕緊說多少,不要耽誤我出門。”冼耀文故意催促道。
葉淑婉略扭捏了一下,吐出“五千”這個數。
“你先坐,我去拿給你。”
冼耀文進入書房,取了六千回到客廳,拍到葉淑婉的手裡,“這裡是六千,如果不夠再來找我,不留你多坐,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吧。”
葉淑婉看著手裡的一大遝錢,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支支吾吾一陣,說道:“我寫借據給你。”
冼耀文擺了擺手,“借據就彆寫了,什麼時候手頭寬裕了還我就行,說句不該說的話,劉生守個米鋪還行,其他生意還是彆碰了,不然還會有下一次被騙,你們家還是得由你當家。”
“他想當也不給他當了。”葉淑婉幽怨地說道:“再來一次,我怕我撐不住。”
“一切都會好的,我送你下去。”
上午坐班,中午補個覺,下午繼續坐班,五點,冼耀文叫上孫樹澄,一起前往麗池花園。
麗池花園是上海人的麗池花園,不管背後的老板是哪裡人,表麵上主事的最好是上海人,不然,上海味就沒了,沒了上海味,麗池花園對上海豪客而言,與其他娛樂場所沒有分彆,情懷不再,上哪裡玩不是玩。
冼耀文有信心憑借自己的手腕能留住上海豪客,但他自視牛刀,視經營麗池花園為殺雞,短期兼顧一下還行,長期管理,他寧可不要這塊利益。
過海的渡輪上,冼耀文邀孫樹澄下車,倚著船舷眺望海灣。
在海風的吹拂下,海浪如詩人的筆墨,流淌在碧藍的畫卷上,展示著大海千變萬化的魅力。畫舫、小艇點綴著燈火,如星座,如孤星。嘩啦嘩啦靈活地在海麵穿梭,送走豪客,留下漣漪,也留下聒噪。
海風獵獵,帶著初冬的涼意。
冼耀文脫下風衣披在孫樹澄肩上,柔聲問道:“這段時間工作還開心嗎?”
孫樹澄攏了攏風衣,捂緊實,不讓海風侵襲自己,待騰出一隻手,趕緊撩了撩隨風搖曳的鬢發。
轉臉,看著冼耀文,擠出一絲笑容,“開心。”
冼耀文輕笑一聲,“沒必要敷衍我,不開心就說不開心。忘掉過去最好的辦法是找到新的,假如他愛你,不會願意看到你不肯遺忘,假如他沒有那麼愛你,又何必作繭自縛。”
孫樹澄在冼耀文臉上瞥了兩眼,帶著一絲憂傷說道:“我不是你,在感情方麵做不到那麼豁達,想遺忘哪有這麼容易。”
“嗬嗬,看來你也沒有那麼憂傷,還能對我含沙射影。”
“我沒有,我隻是想說我做不到見一個愛一個。”孫樹澄淡淡一笑,解釋道。
“感情方麵暫時沒想法,就在事業上多下功夫,有了後爹就有後媽,沒準家裡哪天就不樂意養你這個吃閒飯的,為了不餓肚子,你要表現出自己的價值。”
孫樹澄暢懷一笑,“我真為姆媽開心,她找到了幸福。”
冼耀文淡笑道:“看來我家囡囡不笨。”
“不要這麼叫我,怪怪的。”
“依你,囡囡。”
孫樹澄輕啐一口,心情好了許多。
見到了可以進入正題的火候,冼耀文點上半截頭,吸上幾口,說道:“我和幾個人合夥占了彆人一份產業,因為處於弱勢地位,我需要多出力。我的事情太多,抽不出太多時間打理那份產業,需要你幫我搭把手。”
“我?”孫樹澄連連擺手,“我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