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下，落在竹子肥碩、健壯的身體上。
三米多的竹竿斜斜插入天際。
滴答~
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
按照道理講，本來應該沒有聲音的，可在場所有人似乎都清晰的聽到了鮮血滴落的聲音。
一滴血直到這時才從半空順著碧綠的竹竿滴落。
鴉雀無聲。
那股子殺氣宛如實質，哪怕竹子遠在秦嶺，遠在幾天之前，可現在眾人隔著屏幕依舊能感受到凜然殺氣。
此時此刻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愣住，心裡升出一個怪異的念頭——這哪還是動物，簡直就是從神話傳說中走出來的上古殺神。
是七進七出、血染戰袍的趙子龍。
時間仿佛停滯，停在這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
竹子兩條小短腿動了下，槍挑雄鷹後的一個微小的動作打破了沉寂，隨即竹子趴下，竹竿就扔在一邊。
它扭著屁股走過去，從竹竿上扯下雄鷹。
“金雕！”
“我艸！是金雕！！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
有人認出竹子刺殺的竟然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安靜的會議室裡瞬間一片嘩然。
章教授麵色赤紅，憤怒的站起來，“我就說會出事！”
羅浩表情平淡，回頭看著章教授，“出事？出什麼事兒了？”
章教授一怔，厲聲斥道，“那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你不認識麼？！”
“是又怎麼樣。”羅浩仿佛有柴老板、周老板降神在身，護犢子的勁兒特像。
“？？？”
“！！！”
章教授瞠目，不知道羅浩在說什麼。
“野生，適者生存，能活著就行。要不然章老師您換個研究方向，保護金雕？以後在野外把竹子獵殺，我一句廢話都不說。”
羅浩的笑容陽光燦爛，但他的語氣冰冷，直接進入戰鬥狀態。
章教授啞然。
“既然是野生，那就按照自然法則走。竹子站在秦嶺食物鏈最頂端，就是秦嶺之王！”
“我為了保護其他野生動物，要來無人機、機械狗對它們進行驅離，你說的是什麼？”
“章老師您這前後堵的說辭挺不地道的。”
“難道竹子老老實實死在野外您就高興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下您，章老師，竹子，也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您要是堅持這麼認為，可以簽字，官司我陪您打！”
羅浩說完，嘴角一撇，刻薄、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自己說什麼了？
章教授有些茫然，不讓羅浩破壞秦嶺的生態環境，這句話的確是自己說的。
可是！
誰特麼知道竹子這個慫貨治個傷的時間，不到一個月，就脫胎換骨，從慫貨進化成秦嶺之王。
甚至槍挑金雕，血灑碧空。那股子凶悍勁兒讓章教授想到曾經的那個夜晚，羅浩威脅自己說利用竹子製造意外。
當時章教授並不認為這是真的。
可現在看……
到哪講理去。
這就不是大熊貓能做出來的事兒！絕對不是！！
章教授無奈的揉了揉眼睛。
可下一秒，一道黑影籠罩在章教授的身上，一股子凜冽殺氣破空而來。
恍惚中章教授感覺是竹子手持竹竿，正一槍刺向自己。
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慌忙躲避。
腿撞在椅子上，章教授的動作太劇烈，打了個趔趄，慌亂中伸手想要扶住桌麵，卻又把純淨水瓶子碰倒，水灑了滿身滿臉。
“小章，你這是……”潘老坐在章教授身邊，見章教授摔在地上，身上、臉上都是水漬，狼狽不堪。
“章老師，我知道答辯是要挑毛病的，我畢業的時候也參加過答辯。”羅浩站在桌前，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章教授，淡淡說道。
居高臨下，羅浩表情平淡，仿佛在看一隻螻蟻。
勝負已分。
“但挑毛病不等於吹毛求疵。”
“你說，我給大熊貓準備的野外生存物品太多。好，我換。”
“你說，我給大熊貓準備的無人設備太過於先進，可能破壞秦嶺生態。好，我換。”
“竹子獨自一頭熊進了秦嶺，沒帶一件無人裝備，就這，你還要挑毛病？！”
羅浩的語氣沒有改變。
沒有義憤填膺，沒有暴走怒罵，隻是語氣低沉，陳述現實。
可他的話聽在其他人耳中，卻像是一聲比一聲高，洪鐘大呂一般撞擊在心頭。
哪怕是潘老，一顆心都開始顫抖。
躺在地上的章教授想要支撐著站起來，可他聽到羅浩最後一聲質問，手一軟，癱在地上。
“您是老師，從事大熊貓野生研究十幾年，我尊重您的意見與建議。”
“可麻煩您的意見與建議專業一點，挑毛病不是您這麼挑的。”
“您這和潑婦罵街有什麼區彆？躺地上乾什麼？想訛錢麼？丟人現眼！”
羅浩斥道。
除了章教授，包括潘老在內的所有人都麵紅耳赤。
答辯，從來都是專家挑剔，把坐在下麵的人問的瞠目結舌，心虛膽顫。
可今天卻反過來了。
答辯方站在麵前，一句接一句的質問，磚頭一般砸在章教授的頭上、身上，把他砸的鼻青臉腫。
強勢如此！
攻守易勢！！
羅浩目光炯炯，神祗一般俯視章教授。
有人想要勸說，但看見羅浩的表情，也都訕訕的低下頭。
人家說的在理，自己上去乾什麼？幫著章教授挨一頓臭罵麼？
隻是，丟人啊，章教授作為評審專家，被答辯方嚇的躺在地上，跟碰瓷兒似的。有幾個人已經把目光轉動，不願意再看章教授這幅狼狽的樣子。
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隔了幾秒，潘老歎了口氣，“小羅，接著看視頻吧。”
羅浩一頓，側頭看潘老，臉上洋溢出溫暖和煦的笑。
雖然都是笑，但羅浩對潘老的微笑和對章教授的微笑截然不同。
他對潘老的那種友善、溫和無需多言，是人都能感受到。
“好的，潘老。”
他旋即低頭，“金雕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誰特麼還不是個保護動物呢。章教授您有本事你去成動把花花乾掉，彆在這逼逼賴的。”
羅浩回身，開始繼續播放竹子的野外生存活動。
經過剪輯，視頻裡並沒有血淋淋的一幕。
獵殺金雕過後，竹子又變成了呆萌的熊貓，完全看不出來剛剛獵殺金雕時的凶悍。
它在秦嶺中自由自在，渴了喝山泉水，餓了掰竹子吃。
但潘老注意到它行為中的一些細節，比如說找來找去，一直在尋找水源的上遊位置。
這是為了避免其他生物糞便在水源裡，導致感染血吸蟲的概率增高。
類似的細節還有很多，潘老也是在20年秦嶺的一線工作中總結出來的。
但奇怪的是，大熊貓竹子的很多動作看起來卻要比自己更專業！更像是在野外求生的人類。
有些舉動潘老能看出端倪，猜到這麼做是為什麼，而更多的舉動即便是野外生存了20年的潘老都不知道為什麼。
一段視屏看下來，看得潘老嘖嘖稱奇。
視頻裡的這頭大熊貓要比一直生存在野外的野生大熊貓還要專業。
與它相比，那些野生大熊貓就像是溫室裡的花朵一樣。
看著看著，潘老仿佛看見了曾經的秦嶺之王——虎子。
但沒等潘老感慨，竹子朔流而上，來到上遊，幾乎已經到了水源的起始點。
這裡還有一大片竹林，的確是大熊貓最好的棲息地。
大熊貓的嗅覺是人類的幾千倍，聞到竹林並不奇怪。然而直到這時候潘老腦海裡忽然落下一道閃電。
不對！
剛剛竹子有一個動作，爬上樹，手搭涼棚像猴子一樣觀察天空中翱翔的金雕！
當時看見有金雕，潘老的注意力被金雕吸引走，竹子的動作被他歸為不專業。
可是一路走來，大熊貓竹子就像是最專業的獵人一般，從小就在深山老林裡打滾的那種人，見過生死，慣於生死，專業的不要再專業。
那最開始的動作意味著什麼？
潘老怔了一下。
但沒等他開口詢問，大熊貓竹子抬手拍打一根4米左右的竹竿，砰砰作響。
很快，另外一頭肥碩的野生大熊貓出現在視野裡。
很明顯，這塊風水寶地是這頭野生大熊貓的棲息地。
“吼~~~”
野生大熊貓露出獠牙，對著大熊貓竹子吼叫。
而大熊貓竹子並沒有回應，而是連拍帶咬，把竹竿折斷，坐在地上把竹葉扯下來吃掉。
大熊貓竹子的一舉一動惹怒了對麵的那位。
入侵者竟然無視自己的威脅，那頭野生大熊貓憤怒的炸起毛，開始靠近。
熊貓之間的戰鬥。
大熊貓竹子的動作看著慢吞吞的，其實卻並不慢，隻是它在把竹竿調轉過來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看見竹竿尖端反射的陽光，連潘老都打了個寒顫。
這是要獵殺大熊貓麼？
金雕俯衝的速度極快，在那種速度下大熊貓竹子都能一擊而中，對麵的野生大熊貓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潘老有些不忍。
在秦嶺一線奔波了20年，所有大熊貓都被潘老當成自家的孩子。
他想閉上眼睛，把這沒有懸念的一幕錯過。
但沒等潘老閉眼，就看見大熊貓竹子揮舞竹竿，砸在對麵野生大熊貓的身上。
“吼~~~”
劇痛讓對麵的大熊貓野性迸發，不顧傷害的近身。
尖爪獠牙宛如匕首一般。
接下來必然是一場惡戰。
潘老有些疑惑，為什麼大熊貓竹子沒有像和金雕對戰一樣，一竹竿把對麵的敵人捅個對穿呢？
近身搏鬥的話凶險萬分，雖然大熊貓竹子身材壯碩，但也難免要受傷。
再回憶羅浩的助手帶著兩隻大熊貓去佛坪基地的場景，好像大熊貓竹子並沒受傷。
潘老心念電閃，無數的疑問一湧而出。然而彈指之間，他赫然看見大熊貓竹子一鬆爪子，握在手裡的竹竿被它鬆開。
？？？
潘老一怔。
大熊貓竹子和對麵的大熊貓身影交錯，被激怒的野生大熊貓的攻擊在電光石火的瞬間躲開，大熊貓竹子跑到對麵，在竹竿還沒落地的一瞬間抓住竹竿的另外一端揮手抽在野生大熊貓的身上。
這是什麼？
這特麼是什麼！
五郎八卦棍？嗯，潘老能想到的隻有這個棍法的名字，不知道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