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真以為小兒與四郎媳婦瓜田李下不清不楚的,老夫人跌坐在玫瑰椅上,摸出娟帕就落了淚,秦慶東看母親早早攆了丫鬟出去,想著她竟然是當了真,實在哭笑不得。
隻得勉力跪坐在老太太跟前,低語道,“母親,觀舟於秦家有大恩,咱府上眾人不該如此猜忌她。”
秦老夫人抹著淚,帶著幾分心酸,“母親我活了大半輩子,不是沒有眼力的人,就是覺得觀舟這姑娘處處好,尤其是長得如芙蓉一般,任誰看了不喜歡。母親隻擔心你也被迷了眼——”
“母親!”
秦慶東大呼冤枉,卻又不敢高聲說話。
“觀舟樣樣好,可那破脾氣除了裴四,誰受得了——,她落水救了這幾個孩子,單這一勇謀之舉,也當得我秦二和她做個摯友,何況她心中光明磊落,從不因我是太子姻親,諂媚巴結。再說,我們幾個多多少少都算得宋大學士的學生,與她養兄宋行陸曾也交好,就從這幾處來看,來往自是多了些。隻是如此,我的太太,可不能多想。”
秦老夫人停了淚,追問道,“你這混賬,說的可當真?莫要哄騙我?”
娘喲!
“母親,三郎、四郎與我親如兄弟,我怎可能奪人妻子,何況宋觀舟這性子……,您老可知我為何不喜文四,隻因這姑娘同觀舟大同小異,也是一副暴脾氣!我是要家宅和睦,您且歇了心思!”
秦慶東說得極其真誠,恨不得指天發誓。
秦老夫人半信半疑,“當真隻是兄妹?”
秦慶東酸不拉幾的回答,“母親,我倒是提過讓觀舟拜您做個乾娘,我就做個乾哥哥,平日裡與她撐些娘家底氣,可您猜怎麼著?”
怎麼著,老太太不關心,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噌噌的冒了起來。
“你是不嫌秦家事多?竟是開口與我討個乾女兒回來,如今多少人盯著咱們家,你真是分毫不讓我省心!”能怎麼著?這等姻親,隻要是個人還不快些過來跪下謝恩!
可惜,秦老夫人錯看了宋觀舟。
“她不同意,隻說情意在這足矣,彆的莫要強求。”
是啊,宋觀舟從不是那等子趨炎附勢之人.
她如今出了府,除了蓮花慶芳,還有劉二在側,主仆幾人低調行路,往苦讀書齋而去,隻是宋觀舟坐的轎子,蓮花慶芳劉二跟在轎子兩旁護著行走。
恩科開在端午之後,五月二十五日。
這時候天下舉子,齊聚京城,旁的地兒宋觀舟不得多看,可入了苦讀書齋,方才知道人滿為患。
幸而劉二是有些能耐,早早打點妥善,直接從木樓梯上了三樓雅間,哪怕宋觀舟著了黑色冪籬,窈窕身姿也引得書齋眾人看了過來。蓮花本要攙扶宋觀舟,卻被宋觀舟直言拒絕,於是兩個丫鬟一個在前一個墊後,劉二在後頭遙遙護著。
直到宋觀舟裙裾從最後一級木梯上收走,眾人才趕緊收回目光。
“嘖嘖,果然是京城,真不知是哪一家的夫人千金,竟有這等風采。”
旁人低語戲謔,“怎地,姚兄打算攀附一番?”
好事者抓來小二,直言打探,哪知小二翻著白眼,“小的就是個灑掃搬書的,如何識得?不過諸位公子且收斂些,這夫人氣度非凡,可不是尋常人家的!”
“已嫁做人婦?”
言語之中不乏輕佻之意,倒是旁邊一陰柔俊美男子搖扇冷哼,“一群池中蛤蟆,也敢攀附權貴婦人之心,大庭廣眾之下非議女子,這讀書人的禮義廉恥,竟是不管不顧。如此能耐,恐怕也就是來湊個數兒,肖想榜上有名?笑掉大牙!”
天下舉子,就沒有人能聽得榜上無名這樣的話。
幾個人圍了過來,看著這張顛倒眾生的臉,更是嬉笑起來,“喲,小白臉,是哪個府上藏著的兔兒爺,今兒竟然也到這樣雅致的地兒撒謊。”
不等旁邊小二阻攔,那圓頭方臉的舉子就過來指著這陰柔男子的鼻尖破口大罵,“天上王八地上蛤蟆,說得都是你這般煙花之地的玩意兒。”
旁邊膽小者趕緊拽住那圓頭方臉的同窗,“莫要胡言,快些走吧。”
他是看出來這男子被罵,卻不生氣,一張如玉的女相臉上,似笑非笑,這種氣度,定不是好相與的。
掌櫃聽得慌亂,也小步跑了過來。
“哎喲,宋公子,您去樓上去,這裡人多嘴雜,莫要擾了您清淨。”嘖嘖,教坊司的頭牌,誰敢得罪?他弓腰賠笑,引著男子上了樓。
倒是下頭方臉的舉子甩袖嗤笑,“老子逛過的秦樓楚館多了去了,他若不是個兔兒爺,老子把頭砍下來給他做杌子!”
“姚兄,京城重地,休要喧嘩,既是已尋了書冊,不如去旁邊茶樓喝壺熱茶,消消氣。”
那姓姚的搖頭晃腦,“也是,我與他計較,失了分寸!”
借坡下驢,幾個舉子撿了喜歡的書冊,付了銀錢,並說笑著離開。書架後頭,黃執與劉伏苒齊聲輕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二人往樓上看去,麵上有幾絲擔憂。
黃執低頭,“裴四郎也是膽大,竟然讓少夫人一人獨來書齋,這裡終歸是男人的地盤,那些汙濁蛆蟲言語粗糙,哪能入耳?”
劉伏苒倒是不以為然。
“她本就不是尋常閨閣之女,上次聖上萬壽喜宴上,這四少夫人被排擠到女眷角落之處,原本想著她怕是要暗自神傷,哪裡料到……,我那表妹回來說了一嘴子,整個壽宴,隻怕最愜意的就是聖上與她了。”
黃執一聽,不由得抬頭往木樓梯上看去。
那轉角處早已人去樓空,不由得心中一落,想到剛剛被書齋老板引上樓的男子,還是忍不住發問,“這琵琶郎怎也會來書齋?”
劉伏苒掩口淡笑。
“黃兄,這琵琶郎不止聲樂歌舞在行,平日裡也喜讀書,聽說本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也是有些學識在身,隻是犯了重罪,小小年紀才沒入了教坊司。”
也是顏色好!
不然教坊司裡大多是女子,何來男子做魁首的道理。
黃執再不多言,卻借口尋書,挑了個雅座,招來書童安了黑白局,與劉伏苒手談起來。
“你倒是能耐,科考在即,老神在在,恐怕是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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