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歪頭看他,緋羽就是太能隱藏情緒了。跟李洛不同,李洛是在皇家養成的習慣,深不可測才是他們的常態。而緋羽就是單純不願意表達,總是習慣把感情悶在心裡。除非是吃醋的場合,那他不能忍。一般情況下,他能不說就不說,十分安靜。
“可是我很喜歡你繡的那個桃子啊,”她拉住緋羽的手搖了搖,“萬佛節你就穿那件好不好?感覺想把我帶在了你身上。”
緋羽看著她,眸光溫柔,你本來就在我心上。
阿璃正常吃飯睡覺,直到第二天才跟緋羽說要去後山采鬆枝。
緋羽知道她上次做的鬆紙已經用完了,沒有起疑,“早點回來,梨湯還燉嗎?”
“不燉了。”
聽到她說不燉,緋羽嘴角翹了翹,他本就不願她老去找師兄。
“等我回來燉條魚吧。”
緋羽微訝,“燉魚?”
“嗯,”阿璃用手指繞了繞衣帶,“燉鬆鼠桂魚,燉一大鍋。”她今天還得去長安塗藥膏,順便給李洛送答應好他的魚。但燉一次怪費勁的,當然要人手一條了。
阿璃走出院子,徑直去了後山。脫離了天山派的範圍,白澤就感應不到了。她拿出遁地符,默念豐都的名字,擲到了地上。
光芒閃過,她站在了漫天紙屑的街道。
豐都雖然在幽都的上麵,但她也不知道季幽能不能感應到。她蹙著眉在街道穿行,昨天季幽不僅收走了蠟燭玉佩,還收走了玉簡,真是一點退路都不留了。
走著走著,她差點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低頭看,是一個紙做的雞。雞身有些殘破,一看就是廢品不要了的。
她剛要繞行,就見那隻紙雞站了起來,“是阿璃嗎?”
阿璃心中一動,能用紙做的物件跟她對話的,那肯定是幽都的人。
“是,你是幽都的人嗎?”
紙雞立刻開心地扇了扇雞翅膀,“我是殿前伺候的陰司,給你送過菜,就是你第一次來幽都的時候,是我送上的櫻桃酪。”
阿璃眨眨睫毛,不記得了。陰司長得一摸一樣,都帶著帽兜,臉孔一團黑氣。
“你你能不能隨我去幽都?”紙雞小心翼翼地問,“我知道這很危險,你現在沒有蠟燭的保護,活人到了幽冥就會遭受侵害。時間一長,就像那些食物一樣,很快腐爛。”
“但我實在沒辦法了。我本來想去天山找你,但是剛俯身到一片廢紙上,飄到你的院子前就被燒成了灰燼。你院子裡怎麼還養著鳳凰啊?”
鳳凰?阿璃有點想笑,那就是被緋羽發現了唄。這個陰司道行不深,緋羽醒著,察覺有陰氣襲來自然不會放過。
“我本來準備再去一次天山。想著守在山門口,萬一能看到你出來呢?結果巫古大人讓我在這裡守著就好了。他已派出好多陰司,守在山門、後山和神鳥鎮妖司門口。”
阿璃腦海裡浮現出陰司附在各種紙做的物件裡,紙人、紙片、紙牛。他們藏在草裡,或藏在樹後,怎麼想都覺得有點好笑。
“季幽怎麼了?”
紙雞很想難過地垂下腦袋。但是脖子裡插著竹簽,他根本動彈不了。無奈,隻能用嗓音表示他的難過,“不太好。主人自回到大殿就一聲不吭,巫古大人看出不對問他要不要喚你來,他說你不會再來了。”
“我們原本以為在鬨彆扭,想著過兩天就好了。結果主人去了原先居住的小屋,化出真身盤在那。巫古大人說,一條龍不想活了,就會把自己盤在某處。”
阿璃問,“他以前不是也盤在章尾山嗎?”
“那不同,”雞說,“主人將幽都玉璽上自己的名字劃掉了,還把白蠟懸掛在章尾山頂。劃掉名字就不再是幽都之主。不是幽都之主,再沒有白蠟的保護,他很快就會和那些食物一樣慢慢腐爛。”
阿璃抿抿唇,“你能把我帶過去吧?”
“能。”雞立刻高興地往起跳了跳。
阿璃心道,這些陰司倒是對季幽衷心得很。可見不隻是她,還是有很多人發現他是一條很好的黑龍。
紙雞將雞翅膀放在她的鞋上。
阿璃隻覺一陣陰風卷過,眼前頓時一片黑暗。
等她稍稍能視物時,立時看到前麵有一龐然大物,黑乎乎地卷成一團。仔細看,那不就是黑龍嗎?抱著小木屋,把尾巴盤上去,頭沒勁地耷拉下來。
她頓時又好氣又好笑,走了過去。
季幽緊緊閉著眼,儘管他努力將阿璃驅逐出腦海,不去想她,心臟還是疼得厲害。
他從少年時就喜歡她,每天都在等待中度過。他從不覺得等待是件痛苦事,因為隻要能等到她,哪怕隻見一小會兒,這一天都沒白過。
但現在他再也等不到她了。無論從白晝到日落,還是從日落到黑夜。那道纖細的身影,再也不會出現在盤山道了。
他了解龍這個物種,遇到珍寶不折手段也要得到。白澤雖然答應了不把他的來曆告訴阿璃,但緋羽沒有答應啊。那對師兄弟恨他恨的要死,怎麼可能替他隱瞞?他要的不過是在分彆的時刻,不要從阿璃臉上看到厭惡的表情罷了。
現在她一定知道了。很害怕吧?她曾離危險那麼近,現在想起來一定恨死他了。可他就是這麼混蛋,為了能跟她在一起,連哄帶騙。
黑龍喉嚨發澀,抱緊了小木屋,但又不敢抱的太緊,怕抱碎了,這是他唯一跟她有關聯的東西了。
他又閉了閉眼,把跑到他腦海的少女重新趕出去。恨就恨吧,反正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了。他沒有幽都之主的加持,也沒有白燭的護佑,很快就會腐爛壞死。
等他的死訊傳開,她大概就能解氣了吧
尾巴被人敲了敲,估計又是陰司們,他不耐煩地搖了搖尾巴,希望把陰司拍走。但是身後傳來一道少女的驚呼聲,接著是“啪”的一聲悶響。他驚愕地睜開眼,瞳孔中映出阿璃摔倒在地的模樣。
他以為眼睛出現幻覺,或者是陰司變了模樣哄他,一時怔在那裡沒有反應。
阿璃被龍尾拍了一下,若不是陰司替她支起一道屏障,她骨頭都能被拍碎了。
陰司連忙跳出來扶她,“你沒事吧?主人真身力氣大,他估計把你當成我們了,不然他不敢拍。”
黑龍呼吸一窒,心臟猛然狂跳。他收了真身變出人形落在阿璃腳旁,伸手拉她,她卻沒將手交給他而是自己爬了起來。
季幽眸光晦暗了一下,緩慢垂下手去。
阿璃問“在幽都被你碰到不是沒事嗎?”怎麼剛才她才碰了下尾巴就被抽飛了?
季幽抿抿唇,“幽都屬於我的管轄,豐都離幽都近,你在這兩個地方受到的影響很小,但也是有的,隻要不超過半日就沒事。”
阿璃這才明白,怪不得每次她才待一個時辰就被他催著走。
“以前你在天山我怎麼沒事?”
“以前我的神魂和真身沒有融合,所以你碰到我也沒事。”
“那現在呢?”阿璃問。
“現在不行。隻要離開幽都和豐都,我碰到你裸露在外的皮膚,你就會發生不好的事。
阿璃心道,怪不得季幽的號最非呢,原來有緣由啊。
“但是”季幽輕聲補了一句,“你若肯嫁給我,那你就不受影響了。可也僅限幽都和豐都,離開這兩個地方還是不行。”
他垂了垂眼,說這個乾嗎,難道他還奢望她真留下來不成?誰會舍棄陽光燦爛的人間,來幽冥待一輩子呢?
阿璃摘下手鏈,“我來是還你這個的。”
季幽瞧見那條橘子花手鏈,眸色驟緊。他原以為昨天就夠痛了,但沒想到此刻心臟簡直要爆裂,他死死咬住牙,口腔裡全是血腥氣。
阿璃見季幽顫抖著伸出手,她毫不猶豫將手鏈放了上去。
一旁的陰司一臉目瞪口呆,他以為阿璃來是安慰主人的,沒想到卻給了主人雷霆一擊。
“昨天你給我的戒指也在裡麵哦。”
季幽垂著眼,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念想了,但阿璃轉身讓陰司帶她回去時,他還是痛到顫抖,拚儘力氣想把她抱住。
但他終究沒有動。
阿璃隻是說說,並沒有真的讓陰司帶她走。她回過頭,見季幽低著眸,一滴一滴的淚往下掉。
她走過去捏捏他的臉,“有這哭的力氣,剛才為什麼不抱住我呢?隻要你抱住我,我就不走了呀。”
季幽驚訝地睜開眼,朦朧水汽中,少女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很勉強道,
“算啦,我就主動一回吧。”
季幽愣怔地看著她,儘管心神有些懵,但情緒的反應瞞不了人。
頭頂的小花,有片白花瓣變成了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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