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長生劫!
端木易從穀底醒來,見風雪已停,甚是詫異。他再細看周圍,卻隻見流水潺潺,懸崖萬丈,草木豐茂,奇花盛開。
這是?
鬼穀!
他不知為何又來到鬼穀。隻是,這次,無論怎麼尋找,他都沒再看見那兩頭鹿。
抬頭,見正是月圓,他按著記憶找到小徑,向山頂走去。
出穀,穿林,回那個已經破敗地村莊。
他這般想著,心裡空落落一片,毫無波瀾。
不久,從樹林中穿出,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目瞪口呆。
村莊竟一如往常,人煙依舊,燈火依舊。慘劇,似乎從未發生。
他興奮地往自己家的院子奔去。
哪知,剛到院外,卻看見父親母親正愛憐地與一人說話。
他正要叫時,那人回了頭,竟是他自己。
那人衝著他冷笑,接著父母也衝著他冷笑,然後那人的臉變得模糊,幻化出一個老人模樣,正是伯陽父。
伯陽父高深莫測地看著他,又憐憫地說道“長生大劫,不死不滅……”
後麵的話沒說完,那張臉又變成了冉五叔。
冉五叔對他怒目而視,然後挺劍刺向了他胸口。
接著,他胸口劇痛。
劇痛使他昏迷。
劇痛使他醒來。
端木易緩緩睜開雙眼,見風仍拚命地刮著,雪還無儘地落著。
原來,剛剛所有,隻是場噩夢。
他想要坐起身來,胸口處卻再次傳來撕心裂肺的疼。
他低頭看去,見一杆長矛當胸而過,貫穿了自己。
“奇怪,都這樣,竟還沒死?”他這般想著,手已不自覺地將長矛用力拔出。
令人震驚的是,竟沒有一點血流出。
剛剛長矛貫穿的地方,正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嗬嗬,死不了是嗎?”端木易想起夢中伯陽父的那句話,終於明白了其中深意。
可他半點也不為這件事感到愉快。
看著遍地的屍體,他寧願自己屬於其中一員。
然而,現在的他,竟連死的權力都沒有。
他站起身來,胸口的疼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裡的痛。
那隻無名軍隊已不知撤走了多久,遍地的血海竟早已被風雪掩蓋。
他試圖從這人間煉獄裡找到幾個死裡逃生的幸運兒,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在大雪覆蓋下,端木易找到了倒落的馬車,找到了車上躺著的嬴開。
尋到了戰死的駿馬,尋到了馬上坐著的嬴無異。
看到了散落的巨石,看到了石下壓著的白知武。
而母親他們,卻再次沒了蹤跡。
一次又一次的生離死彆,已經讓端木易麻木。
他在馬車前絕望地坐下,無力地靠在車輪上,呆滯地凝望著天空,雙眼空洞無神。
正在這時,心如死灰的端木易聽到隱隱有哭聲傳來——儘管那聲音已經奄奄一息。
他循著聲音找去,那哭泣竟是從一處堆積的屍山下傳出來的。
他近乎瘋狂地趕忙把屍體挪開,急切地往下麵找去,見萱兒正倒在當中,眼看便要死去。
他一把將萱兒抱起,摟在懷中,隻感覺萱兒身體已經冷透,呼吸也在漸漸消失。
“萱兒,萱兒,聽哥的話,堅持一會兒,不能睡!”端木易歇斯底裡地叫道。
但太晚了,已經凍僵的萱兒哪裡還聽得見。
端木易幾近崩潰,他手忙腳亂地解開自己的衣服,想用自己的體溫來給萱兒取暖。
可依舊沒有用。
他並不死心,還是義無反顧地暖著。
一刻,一時,一場雪停。
終於,他暖到自己也凍得麵色蒼白,口唇青紫。暖到萱兒的屍體已在冰天雪地裡漸漸僵硬。
他還是固執地暖著。
其實,從他抱起萱兒那一刻,就已經知道,無論自己再怎麼做,萱兒都救不回來了;甚至,他都不能確定,當時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了萱兒的哭聲。
可他就那般暖著,那般哭著,那般絕望著。
他沒有嚎啕,沒有哀怨,就隻默默地流著淚水,流著淚水。
終於,雪落儘了,淚流乾了,他放手了。
他看著萱兒的屍身,痛徹心扉。
但他依舊忍著,抱著萱兒,把她小心地放在老車之上,嬴開身旁。
接著他又在雪中尋找,終於,在找到萱兒的地方,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