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長生劫!
清風樹蟬不住鳴,訴十年生死,已三更。
明月夜裡,端木易和餘臣這兩個隱姓埋名之人,竟然不期而遇。
隻是,餘臣突然跪下拜謝的舉動,讓端木易有些手足無措。
驚慌之餘,端木易趕忙上前將餘臣扶起,說道“王子萬不可如此,當真是折煞了在下。在下何德何能,又如何有恩於王子?”
“先生當真不知?”王子餘臣問道。
“在下確實不知。”端木易一臉的迷茫。
“唉,”餘臣長歎一聲道,“先生猜的不錯,我便是當今天子的叔父,姬氏餘臣。餘臣本來被晉侯囚禁在晉都翼城。多虧先生闖了洛邑王宮,刺殺了天子。我才得了機會,逃脫出來。”
餘臣的話讓端木易更加摸不著頭腦,他問道“此事已過了兩年,為何王子最近才得以脫身,又為何會流落此處。”
餘臣手扶著桌幾,顫抖著說道“此事便說來話長了。”
原來,前年端木易隻身闖洛邑,一劍刺天子,天下震動。
而天子姬宜臼命懸一線後,晉侯便有了異心。
因天子那時尚無子嗣,若他身死無人相繼,那麼最好的人選便是被禁足在翼城的王子餘臣。
所以,晉侯當時便想把餘臣推上王座,然後再挾天子以令諸侯,作天下霸主。
於是,姬宜臼遇刺的消息才傳到晉國,晉侯便領著兵馬,帶著餘臣,踏上了前往洛邑的道路。
可後來,天子姬宜臼僥幸活了下來,晉侯的計劃便被迫落空。
但是,餘臣的出現還是讓姬宜臼對晉侯失去了信任。為了守護自己的至尊之位,姬宜臼強行把餘臣留在了洛邑。
去年冬天,餘臣忽患重病,是時已命懸一線。以為時日無多的餘臣向天子請求,想要回翼城去,再與家中親眷見最後一麵。姬宜臼想著他已是彌留之際,便也沒了擔心。同時,又覺得留這麼一個病懨懨的廢人在身旁,也是晦氣。於是,他便派人將餘臣送回翼城。
豈知回到翼城之後,天氣漸暖,餘臣的病竟然逐漸好了起來。這讓晉侯和天子都始料未及。
此時,晉侯已經和天子有了嫌隙,所以便沒有主動提出要再送餘臣回去的事情。姬宜臼雖咽不下這口氣,但麵子上又不能做的太過。因此,也並沒有再追著晉侯要人。
雙方似乎同時放棄了對餘臣的禁錮,所以在看守餘臣之事上,便也不再像曾經那般儘職儘責。
春天朝會之際,晉侯入洛邑朝拜天子,翼城中守備便更加空虛。餘臣就是趁著這個機會,帶著家眷從城裡跑了出來。
聽完餘臣的講述,端木易確實也發現,餘臣能夠脫身,根上還是借了自己刺殺天子的光。自己雖然不算直接相助於他,也算是替他製造了機會。
可端木易見他此時卻是孤身一人,便不禁追問道“既是舉家奔逃,卻為何隻剩下王子一人?”
聞及端木易的問題,餘臣淒愴無比,答道“唉,我一家人輾轉流離,路上遇到了軍馬攔截,妻妾子女儘數喪生,隻我一人苟活下來,淪落至此。本來我也想要一死了之,將要投崖之際,卻遇到一人。那人將我斥罵一頓,又說著什麼‘逆天而行’之類的話,倒把我尋死的心思儘數驅散。後來,他又給了我這個宋國的照身帖,讓我先來此城中等他。說是會設法替我報仇。”
餘臣的話引起了端木易的興趣,按著餘臣的描述,他猜想相救餘臣之人很可能是無名,於是問道“那人可是身材瘦小,麵色蒼白?”
餘臣點頭應道“正是。先生可認得他嗎?若先生認得,便請先生轉告於他吧。對他的相助之恩,餘臣感激不儘。但餘臣思慮良久,複仇之事還是算了。餘臣不想徒增殺戮。”
想著自己和無名之間的恩怨,端木易苦笑著說道“那人我確實識得。隻是恐怕我的話他不見得聽得進去。不過如今晉國對王子追捕得正緊,王子若是不在此處等他,又將去往何處?”
盯著殘照的燭火,王子餘臣淒涼地說道“何處?我也不知要去往何處。曾經以為逃出翼城便能自由地生活了。可真到逃出來以後才知道,生存之上才能談生活,自立之上方可提自由。如今我這般孤獨一人地浪蕩在這時間,飄到何處,便是何處吧。”
悲苦的話語讓端木易沉默良久,接著,他說道“天下將亂,王子倒不如尋一處山水僻靜之處,聊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