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鄭伯傳令,命宮人將備好的酒菜送上來。
不多會兒,鮮果、時蔬、醓醢、膾炙紛紛盛上,隻是卻遲遲不見美酒送來。
見此情況,鄭伯有些不悅,當即臉色便陰沉了下來。他素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這樣狠厲的顏色,端木易還是頭一次見到。想必是因為夫人的事情,讓鄭伯情緒有些失控。
喚了幾聲宮人後,仍是不見有人答應,鄭伯終於惱羞成怒。
眼見鄭伯就要發火,便在此時,一抹“紅雲”翩然而至,輕輕柔柔地,飄進殿來。
定睛看去時,鄭伯和端木易皆是眼前一亮。
原來,正是薑夫人著了一身紅衣端著一壺佳釀而至。
幽深的大殿,微暖的長明燈火,映著薑夫人嬌豔欲滴的紅色倩影,更顯佳人嫵媚。
薑夫人本就是傾城容顏,此時穿著那量體而裁的嫣紅華服,更顯得身姿婀娜。
自薑夫人進得殿內,鄭伯的雙眼便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在他的記憶裡,薑夫人上次如此驚豔,還是二人的成婚大典之上。
那天,薑夫人一襲紅衣,烏黑的長發束起,原本就欺霜賽雪的臉上,一點絳唇流淌著嬌羞的紅。
而今天,也是一樣。隻是眉間沒了凝固的秋霜,目中多了湧動的春水,肌腠膚色更似冬季白雪,雙頰笑意好像夏日暖陽。
她一步步走著,嫋嫋婷婷,步步生蓮。一舉一動都勾著鄭伯的心。
當然,作為男人,端木易自然也被這驚為天人的模樣撩動了心扉。
隻是,端木易很快冷靜下來。他知道對薑夫人,自己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如此不斷提醒著自己,再看向薑夫人時,他便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應該是進殿前已飲了些酒,薑夫人雙頰的淡紅,並非胭脂顏色,而是微微透出的醉意。
而在薑夫人的眼角處,卻也隱隱有些被紅妝遮去的淚痕。
端木易看在眼裡,雖不明白,卻也知道了薑夫人內心的痛苦。卻偏偏對此他無能為力——曆史便是曆史,他無法去嘗試改變。
楚楚可憐的傾世模樣,讓鄭伯看得呆了,一時忘了言語。而此時,薑夫人已邁著纖纖細步來到鄭伯麵前。
削蔥玉指握著酒壺,輕輕放在桌案上。含朱櫻口微張,輕聲說道“陛下,既然要飲美酒,就讓臣妾來伺候您吧。”
酥軟柔媚的聲音吹進鄭伯耳裡,蕩進鄭伯心裡,竟惑得他心神迷惘。一瞬間,鄭伯竟生出一種舍了江山不負美人的衝動。
“夫人,你今日可真是美得很啊!”鄭伯稍稍收了心神,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誇讚道。
但見薑夫人略帶嬌羞地掩麵一笑,眼神卻又留在鄭伯身上勾魂攝魄。接著便又用溫柔含情的聲音說道“陛下,這裡還有外人呢……”
這話雖待著嬌羞的小女兒情態,端木易卻聽出了弦外之音。
於是,他起身向鄭伯略一躬身,拜道“在下今日出宮時怕是冒受了風寒,有些頭痛,今日鄭伯著酒宴怕是無福消受了。在下暫且告退,還請鄭伯見諒。”
其實,端木易因心緒不寧,所說的托辭亦是漏洞百出。炎炎夏日,又豈能感風冒寒?
隻是此時,意亂情迷的鄭伯正沉醉在溫柔鄉中,哪裡還會在意這些。他聽到端木易要走,自是求之不得,連忙應道“先生自可退去休養,酒宴咱們改日還有機會再吃。”
見鄭伯已無暇顧及自己,端木易便知趣地退出了春晴旖旎的大殿。
殿外的夜色深沉,偶有清風徐來,吹得端木易稍稍清醒。他這才不是滋味地歎了口氣,心道“沒想到自己苦心孤詣地堅守原則,卻最終淪落得像一個保媒拉纖的伐柯。最卑鄙者,自己還違拗了一個佳人的心河。”
明月之下,無處藏躲。一切內心的罪惡,都展露得赤裸。他厭惡自己的執著,卻又無悔於自己的懦弱。
天地不仁,他彆無選擇。
……
春衫紅袖撥弄著燭光熒熒,朱唇輕啟挑動著含情脈脈。
抱著薑夫人回到寢殿內的鄭伯,掩繡帳,解輕羅。滴酒未沾地醉生夢死,巫山雲雨裡滄海生波。翻覆之間,天地交泰;顛倒之中,鸞鳳和合。
畫眉深淺,春宵一刻。郎情無瑕,妾意有濁。
莫莫莫,錦書難托,無人問;錯錯錯,淚痕紅浥,誰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