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忽哪裡受得了這種窩囊氣,但他自知這些恩遇都是公父給端木易的,也不好多說些什麼。隻是冷哼一聲,便下令讓馬車不等後麵,先行進了城。
端木易見自己把世子忽氣得不行,心中不由得一陣暗爽。
原來狠狠地打對方的臉竟也如此暢快。
見世子忽進了城,端木易便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他不想耽誤太多時間,畢竟還有公子突與那麼多士兵還在風雪挨著凍。
車馬進城,直奔鄭宮。
公子突陪著端木易登殿時,鄭伯姬寤生已在殿中等候了多時。
此刻,他正在衝世子忽發著脾氣,想必是已經知道了世子忽在共城的所作所為,是以在教訓他給端木易來看。
果然,端木易才走進殿來,鄭伯便趕上前來,深深一揖拜道“小兒對先生多有無禮之處,寤生替他向先生賠罪了。”
“公萬萬不可,這便是折煞了在下了。”端木易趕忙扶起鄭伯。
鄭伯直起身來,又麵有愧色地說道“寡人教子無方,先生見諒。寡人適才已經責罰過他了。如先生有什麼要求的話,隻管替,寡人更讓他去辦。”
端木易看向世子忽,隻見他臉色難看的緊,此時正歇著眼睛看著自己,眼神中充滿了不甘與怨憤。
雖然對他這個樣子端木易仍是十分不喜,但他也知道鄭伯的話不過是句客套之詞。端木易不可能真的傻到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既然鄭伯都說了已經責罰過世子忽,若再緊咬著不放,那就相當於是在打鄭伯的臉了。
於是,端木易知趣兒地為世子忽辯解道“世子也是秉公辦事,並非有意為難於我。鄭伯教子如此嚴苛,怪不得公子們一個個都是德才兼備。”
這麼一來端木易不但給了鄭伯一個台階下,還順勢拍了個馬屁。
鄭伯心中快意,更是順勢就坡下驢,十分舒暢。大喜之下,便撫須笑道“先生雅量,是在令人佩服。快快請坐,寡人已命人備了酒水,為先生接風洗塵。”
端木易心裡清楚,他才不是什麼雅量,不過是懂得人情世故罷了。便也不點破,跟著鄭伯,在殿內安坐下來。
隨後,世子忽和公子突也先後落下座來。
酒已滿上,店內暖意融融。
鄭伯端起酒杯來,對端木易說道“端木先生能來訪是我鄭國榮幸,寡人在此,敬先生一杯。”
“多謝,多謝。”端木易舉杯應道。
一杯飲完,端木易放下酒杯,斂去笑容,正色問道“在下於來時的路上,曾聽說君上要將鄭國境內的秦人儘數收監,可是當真?”
聽罷端木易的問話,姬寤生臉色也逐漸嚴肅起來,點頭說道“不錯。小秦公新君初立,似乎對我鄭國頗有敵意。不僅斷了與我國的聯盟,日前竟然還斬了我國使臣。他如此做,難道端木先生也能放任不管。”
端木易苦笑著答道“並非在下袖手旁觀,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先生此話怎講?”
於是,端木易便將自己在秦國的遭遇與姬寤生大略講了一番。
姬寤生聽著端木易的講述,也不禁替端木易感到忿忿不平。但隨即,他又忍不住大喜道“先生既然離了秦國,不妨便留在我這鄭國吧。寡人定當厚待先生,決不比昔日在秦國時要差。”
“公之好意,在下心領。但在下生是秦人,根在大秦,實在是不願再在彆國為官。”端木易沒有絲毫猶疑地婉拒了鄭伯的請求。
說完,他站起身來,向鄭伯深深一揖,以示感謝與抱歉。
鄭伯並未起身還禮,隻是捋著胡須歎息道“先生不願,我也不會強求,隻是可惜了先生的一身才華啊。”
端木易坐下之後,苦澀笑道“在下素來淡泊,倒是也不在乎這些。隻是……”
“先生有事隻管講來。”鄭伯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那些秦人,公打算如何處置?”
“當然是全部殺掉。”鄭伯臉上頓時透出一股子殺意。
“啊?!”儘管早已料到會是此結果,端木易仍是吃了一驚。
“先生莫不是想勸我將他們放了?”鄭伯眯起雙眼問道。
端木易不打算再猶豫下去,當即說道“在下確有此意。”
“這不可能,秦公所作所為,著實過分。我若不以此報複回來,豈不顯得我鄭國軟弱可欺?”鄭伯拍案,不由反駁地說道。
“公,庶民無罪啊!”端木易想到那些秦國無辜黎民要受到牽連,心生惻隱。
鄭伯卻並沒有絲毫感動,臉色陰鬱,沉聲說道“那寡人的使者又何罪之有?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他嬴立小兒為何就敢斬我鄭國的使節?”
“公……”
“先生休要再勸了。”鄭伯截住了端木易的話茬,不讓他再多說。
端木易隻得止語。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
鄭伯和端木易各自盯著麵前的杯中酒,卻並不去飲。
公子突被這緊張的氛圍壓抑得大氣也不敢出,隻能悶頭飲酒。而世子忽則內心竊喜,推杯換盞,未曾停歇。
殿外的風雪未息,殿內似乎也生起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