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長生劫!
當端木易拿起銅鏡去看,鏡子裡除了他自己之外,便不再有其他。
這下,端木易終於恍然大悟。
銅鏡中反射之人、短劍上映照之影,都是隻有一個。
伯陽父眼中之人、羋平目中之影,也都隻有一個。
當彆人看向他時,彆人的眼睛裡也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端木易。
今天謎題的答案如此,往日困惑的答案亦然。
荊山之上,伯陽父盯著自己久久不語;唐城南郊,無名贈予自己承影名劍。無非,都是在告訴自己一件事。
要去應這長生大劫,始終缺少的,不是彆的人或物,而正是他端木易。
無名入世撥弄風雲,他卻處處尋求安生,超然物外。這樣下去沒有結果。
伯陽父指給他的路,便是讓他也投身亂世,主動去推進曆史發展。
在戰火、矛盾、爭端、衝突中,與無名碰撞、交鋒,也許隻有這樣,才算是真的應劫。
可是,這樣豈不是又回到了最初?
回想起自己的父母鄉親、妹子好友,甚至連自己摯愛之人,他們都是因為紛爭而不得善終。
端木易用了數十年,才勉強走出那些陰霾。
如今,難道他要重蹈覆轍?
他不想,但顯然無名不同意。
承影劍——原來無名贈劍的目的並不隻是所謂的追求公平。
他的真正目的,到底還是要逼端木易一把。
看來無名早已篤定了端木易想明白個中關節之後,會猶豫、會退縮。
所以,他才會以劍相贈。
劍,既是救人的利刃,也是催命的青鋒。
當端木易接受承影劍的那一刻,無名已視他為接受了挑戰,接受了重履亂世的邀請。
儘管這並非端木易的本意。
萬般思緒衝擊著端木易的腦海,霎時間,他通透了,卻也迷惘了。
這也是人生的另一重困境。
當你費儘心思弄清楚了一個問題的答案後,卻沒想到,等著自己的,其實隻是另一個難題。
就像山的那邊還是山,水的儘頭仍是水。
羋平和項安看著端木易,見他手握著銅鏡,看著鏡子一會兒滿臉喜悅,一會兒又愁眉不展,不知他犯了什麼魔怔,卻也不敢輕易打擾他。
片刻,見端木易仍是魂不守舍,羋平才關切地衝他叫道“先生,先生?您這是怎麼了?!”
羋平的呼喚聲讓端木易從思緒中抽離,他回過神來,慌忙應道“噢噢,沒事,想清楚了一個問題的答案,感慨良多。”
不解其故的羋平聽罷端木易的解釋,卻是完全理解錯了意思。他以為端木易所說的問題,便是自己所出的謎題。還隻道是端木易因為此局敗給了自己,心裡好大不忿,所以有些魔怔。
於是,羋平慌忙勸慰道“我說不至於吧,先生?一個遊戲而已,咱們用不著這麼重視吧?”
“公子殿下說得對啊,先生。不過是用來飲酒助興的遊戲罷了,咱們不必如此較真兒。”項兗也在一旁附和道。
見項兗也會錯了己意,端木易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可這其中的誤解又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的。而一五一十地從頭道來,就難免掃了這大好的興致。尤其對於羋平和項安,他二人本就是來這裡圖一個痛快,自己要是平白無故打破了這氣氛,豈不是愧對於他們。
為了不給羋、項二人帶來困擾,端木易隻得不做辯解,假裝尷尬地衝兩人一笑,說道“是我太過計較了,兩位見諒。來來來,咱們繼續喝。喝完這一杯,還有下一杯”
羋平二人一直等到看著見端木易恢複了舊日裡的模樣,才放心地安坐下來。
“咱們還要繼續嗎?”端木易看著兩人問道,
項安和羋平對視一眼,才又看向端木易,說道“一切聽先生的。先生說如何,咱們便如何。”
端木易沉吟了片刻,終於興奮地笑道“來吧,接著猜謎,接著飲。”
話音方落,羋平已迫不及待地接茬說道“好嘞!”
於是,宴飲再次開始,三人痛快地享用著瓊漿佳釀,繼續猜謎作樂。
……
歡飲直至入夜。
白華初上,河漢迢迢。難得一個靜謐的夜晚。
而熱鬨了整整大半個白晝的端木易宅院,此刻也終於回歸平靜。
有人明明不勝酒力,卻偏偏硬是豪飲了數十杯。逞強的羋平,現下已倒在自己的座位一旁,不省人事。濃重的醉意讓他徹底忘記了身之所處,也讓他忘卻了一切的煩惱。
“先生,既然公子殿下都已經這般模樣了,不如便由在下送他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