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長生劫!
天子奮劍東指,三軍移師所向。
擂鼓聲起,旌旗搖動,呼喝聲直上雲霄。
天子軍隊氣衝鬥牛,聲威大振。鄭國兵馬奮勇直前,不遑多讓。
兩軍開戰,中軍的車兵作為先鋒發起了第一輪衝陣。
一輪交鋒之後,雙方互有損傷。
回到原位的兩軍兵馬再次列陣,擂鼓聲更響。
第二輪重振即將開始,場間卻發生了變化。
西麵,天子的軍隊列陣整齊,向著鄭軍推進而來。
而東麵,鄭軍的軍陣這裡卻突然變換了陣型。
原本列陣成行的車隊瞬間拆分過來,結成一簇簇較小的隊伍。
這些車馬以二十五架為一編,縱橫各五架,以當中的那家車馬為隊伍的中心,向內靠攏。
沒二十五編又為一陣,同樣是五縱五橫那般排列。
每架車輦之上,又有三名甲士。
居於左者,稱車左,又名“甲首”,持弓、主射,是一車之長,負責用弓矢射殺敵人。
居於右者,稱“車右”,又名“參乘”,執戈或矛,主擊刺,專門負責在兩車錯轂格鬥時用長矛、大戟等兵器殺傷對方乘員。
當中的是禦者,負責駕車。
戰車輿側,還插放著各種有柄的格鬥兵器,如戈、殳、戟、酋矛、夷矛等。以備急用。
千餘名甲士,皆為士族,無一平民。
而在車與車之間,編與編之隙,又有持戈甲士彌縫缺漏。
甲士每五人又為一伍,一伍隨於一車,五伍隨於一編。
如此列陣,車馬交錯於外,兵卒錯雜其間。層層相疊、簇簇相接,有若魚龍錦麟,繁複瑰麗,故號“魚麗”陣法。
這“魚麗”陣法,便是無名獻給鄭伯的第三策。
天子的軍隊見到鄭軍的陣型突變,不知其中奧妙,仍舊全力來襲。卻不想,才隻是一交鋒,天子之師便吃了大虧。
原來,這“魚麗”之陣雖然複雜,卻極為好用。尤其適合這種排兵布陣的君子之戰。
兩軍車駕對衝後,隻要有車上的甲士傷亡,緊隨其後的步兵甲士便可以隨時補上。如此一來,鄭軍的車馬隊伍便有著源源不斷的兵力補給。
而另外一邊的天子之師,就顯得捉襟見肘。
隨著一次次的衝陣,車上的甲士傷亡越來越多。
很快,便已有半數的車馬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
而因為陣型仍是保持著原來的車兵在前,步兵於後的形式。因此,一時間,後麵的步兵根本來不及補上。
於是,幾輪下來,天子麾下的車兵已經潰不成軍。
好在這種謹守禮製的戰法有著“不重傷”的規矩。戰敗的軍隊隻消停留在原地不複參戰,抑或是直接撤離戰場,便不會再次遭受到攻擊。
因此,這樣的戰爭,往往傷者眾、死者少。
隨著王師中軍的車兵敗北,第一次交戰告一段落。
接下來即是三軍齊發的大混戰。
左翼和右翼的軍隊終於開始交鋒。
公子突的軍隊遇上周公黒肩率領的陳國兵馬,世子忽的兵馬對上西虢公統製的蔡衛聯軍。
相比中軍,兩翼的戰鬥就要激烈得多。
因為兩翼的車馬不足以布置陣法,便隻能硬碰硬地交鋒。
而此時的中軍,天子姬林看著潰敗的車陣,憤怒不已。
他的車駕依舊停在陣前,而他則扶著車輦衝著鄭伯厲聲喝道“逆賊鄭寤生,想不到你竟然布置陣法來投機取勝。如此卑劣,還敢自稱忠臣孝子?!”
天子這話倒也不是惱怒之下的苛責。禮法雖未規定交戰不能用陣法。隻是這種懲戒逾矩諸侯的戰爭,向來都是形式大於內容。
尤其是天子親自督戰,受懲的諸侯多半都會配合表演。即便有不願輕易認輸之輩,也極少會憑借奇謀妙計或是排兵布陣來取巧求勝。
正因為這個緣故,天子才從一開始就沒把鄭軍放在眼裡。
隻是他沒想到,鄭伯真的會為了獲勝,而冒天下之大不韙。
天子的失算並非隻是因為看錯一個人,而是因為他看錯了一個時代。
鄭伯的選擇也並非是他膽大包天,而是他對這個時代看得太過透徹。
對於此戰的看法,他和無名達成了一致。
天子終究是天子,這是不可能改變的。
可當作為天下共主的周天子難以君臨天下之時,就總要有個人出來替他駕馭諸侯。
如今的亂世,又有幾個人真的還把天子放在至尊的位置呢?
既然沒有,他來做這個霸主又有何不可?
戰前的西向一拜,他既是在拜天子,也是在拜這個新舊更迭的時代。
從此後,再沒有什麼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有的,隻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