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美,可以美得多種多樣,各有特色。
拿韓忍冬來說,那是小家碧玉之美,有如夏日初荷,微風拂過,羞羞怯怯一點頭,驚了剛剛落上去的蜻蜓。
虞聽泉掌握了這具身體後,有如清泉流淌,是一種澄澈明淨之美,她靜觀一切,見萬般人心變化,不移本性。
而陳婭的美,乍一看是嫵媚多情,其次是靈動狡黠之美,骨子裡並不是著意撩撥外物,而是清清冷冷,端莊雅致。
她明確知道自己的外貌優勢,並且能坦然利用優勢,在不糟蹋自己的前提下,儘量能讓自己過得更好。
這樣的女生,必定是聰慧的。
在她和虞聽泉對視上的一刹那,陳婭就知道了,這個人是為她而來。
張老師,在陳婭的世界裡,就像另一位母親。
她溫柔慈愛,帶著小陳婭走出最崎嶇灰暗的那條山路,進入光明與邪惡並存的新世界。
這間書店不大,卻是陳婭心中不容侵犯的聖地。
“來,新鮮的橙汁兒,你們同齡人就在一塊好好聊著,乖乖的啊。”
張老師放下果汁,樂嗬嗬地去招待其他顧客。
坐在靠窗的卡座裡,陳婭的目光始終定在虞聽泉臉上。
那雙上挑的漂亮狐狸眼幾乎瞪圓了,她像一隻警惕的貓兒,隨時要跳起來扞衛自己的領地。
“不許告訴張老師。”她壓低嗓音警告道。
虞聽泉略微一想,懂了。
陳婭不想讓張老師知道,賭鬼最近去學校找過她。
那事鬨得很難看。
不止當地的校園論壇,就連社會新聞版塊也有人討論。
張老師知道是遲早的事,但不能是從她們兩個嘴裡泄露出去。
“放心吧,我什麼都沒跟她說。”
虞聽泉抿了一口橙汁。
“我來是為了你的事。”
她選擇開門見山。
“你覺得你是陳奎的親生女兒嗎?”
陳婭皺眉:“你什麼意思?”
虞聽泉從包裡拿出照片,是從老報紙上剪下來的。
數年前,有幾個記者去山區采訪,拍過陳婭的家庭。
照片裡小陳婭在給癱瘓的媽媽端洗臉水。
年幼的她已經初步顯出精致可愛的五官。
而她的媽媽,跟賭鬼老爸一樣平庸。
“你還未成年,身高一米七,而他們夫妻以及上一輩的身高,從照片來看,我目測不超過168。”
種種線索指向一個結論:
陳婭不是陳家人。
像韓忍冬說的,基因突變也不能這麼變啊。
陳婭並不驚訝她說的這些話,卻擺出拒絕討論的態度,儘量平靜而禮貌地說:“這是我私人的事,而且,我不認識你。”
“不一定。”
虞聽泉神秘一笑,拿出手機。
她翻出了前些天的記錄,是韓忍冬在論壇裡跟眾人吵架的過程。
韓忍冬當了那麼多年的鬼,沉迷上網衝浪,對她性格的改變有很大幫助。
當年羞怯可人的一朵嬌花,在互聯網上博采眾長,學會了罵人不帶臟字的一百種方法。
吵到後麵,那些給陳婭潑臟水的渣滓已經不敢回複了。
同情陳婭遭遇的學生們疊樓層歡呼,封她為嘴強王者。
·
陳婭認出了這個id,驚喜道:“是你?!”
虞聽泉隻能先占了忍冬的功勞,摸摸鼻子:“我沒有惡意,隻是一個愛管閒事的路人罷了。”
陳婭注銷賬號之前給那個人發過感謝信。
沒想到,真人是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臉嫩的小姑娘。
她神色柔和了許多:“我記得你,你很勇敢,口才特彆好,那天……謝謝你幫我說話。”
目光掃過桌上的照片,陳婭不解地問:“你為什麼幫我?”
為了隱藏支線。
但是這個理由不能說。
虞聽泉再次拿出剛才的理由:“大概因為我……愛管閒事。”
陳婭笑了,向她伸出右手。
“那就謝謝你的愛管閒事,很高興認識你,韓忍冬。”
這次輪到虞聽泉驚訝了。
陳婭仿佛知道她想問什麼,笑彎了一對狐狸眼:“我在論壇見過你的照片呀,一中的超級學霸,你很厲害!”
在這個年代,校園環境並不平靜。
十年後的人會大大方方稱讚一個女生漂亮,誇她可愛,在網上可以熱情地喊出“要跟美女貼貼”。
但是在這個略顯封閉的小縣城,漂亮一詞落在女高中生的身上,反而是貶義居多。
仿佛在說她不務正業,不好好學習,刻意打扮,甚至可能上升為“勾引男同學”。
猜忌與流言縈繞在耳邊,同性的妒忌,異性的凝視,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個女生的心理狀態。
而這正中他們下懷。
總有人妄想將雲端的月亮拉入塵埃。
讓她變得滿身臟汙,再也回不去天上。
陳婭吃夠了這種苦。
所以她不會誇彆人漂亮。
一句“厲害”足以表達她最真摯的友好和欽慕。
這是她們的初次會麵。
談話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陳婭接到一個電話,她必須現在出發,取一袋新貨送到地攤上。
是的,地攤。
她和一個大她幾歲的輟學女生合夥賣衣服。
合夥人負責擺攤。
陳婭負責選品和補貨,偶爾挑幾件好賣的款式給自己穿上,客串模特。
今天忙裡偷閒,陳婭打包了一條適合張老師的裙子,作為生日禮物送到書店。
現在她得走了。
“我們加個好友吧,晚上再聊?”
陳婭遞出手機,眼中洋溢著柔和的星光。
網暴似乎對她的現實生活影響不大。
或者說,在賺錢這件事麵前,那些負能量都該讓步。
“好。”
·
下午,虞聽泉馬不停蹄,去周家拜訪韓忍冬的姑姑。
周熙不在家,被他爸帶去做定期檢查了。
保姆將虞聽泉請進去,上了花茶和點心,人在開放式廚房裡假裝忙碌,眼睛總是悄然盯著她。
虞聽泉隱約察覺到一絲惡意。
她很確定,在此之前她並未見過這位保姆。
既然雙方不認識,為何對她有惡意?
她不動聲色,借助餐具的反光回望保姆,見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普通婦女,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虞聽泉心中藏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