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以後告訴你。”謝易道,“現在先看看這女人吃癟的樣子,好看不?”
確實好看。
寧宣隻敢在心裡這麼說說。
再次慘敗,王冬枝僵在原地,目光空洞,臉已經紅了,那並非之前麵對寧宣的像是鋪了一層粉一樣的嬌羞的紅,而是一種不知該如何是好、尋找著地上可以鑽的地縫的臊紅。
其實寧宣沒有對王冬枝做出任何實質性的攻擊,這場切磋到王冬枝手上的刀飛走便算是結束。可看她的樣子,簡直像是被人抓著領子打了十個耳光、按在廁所裡麵踩了十次腦袋一樣孱弱無助、羞憤難當。
因為她非常清楚,其實刀意、刀勢、刀心上的對決,已經不是招數的範疇,沒有真氣的人是很難體會到這種抽象的概念的。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王冬枝雖然還是處於百煉境,卻已經拿出了超乎這個境界的東西。
她就算贏了,這也已經沾上了作弊的名頭。
——可她非但贏不了,反而還失敗了。
往往就是這樣的失敗最令人難以接受你手段儘出,卑鄙下流,隻為了拿得一點場麵上的挽回,可對方卻堂堂正正、毫無陰霾地將你最後的希望碾碎。
這雖然並非嘲弄,可已經勝過所有的嘲弄了。
寧宣想了想還是決定安慰一下,可還沒有來得及張口。
王冬枝先一步咬牙,“再來!”
她撿起刀,再次麵對寧宣。
寧宣也不得不拔刀應對。
這一次王冬枝收起了刀意、刀勢和刀心,重新走回了招式變化的老路。她放下了“無”字境,已經儘力讓自己學習前次謝易對“虛空刀”的妙用,這種選擇從一開始就不抱有對勝利的渴望,她隻是在表達自己的態度罷了我認輸了,我隻是想要重新公平地交戰一次,認清你我的差距,再正式地認輸。
而這一次,謝易的應對又有不同他乾脆拿出一套劍法,放棄劈、砍、剁,以刺、撩、截為主。
以刀使用劍法,寧宣動作的誤差更大,出現了極多失誤,這幾乎是王冬枝最接近勝利的一次。可她還是隻堅持到了第十七招,便被寧宣用刀背拍了拍脖子,劍的鋒刃有兩麵,她沉默著自己放下了刀,表示投降。
而這時的王冬枝,眼睛已經有些發紅了。
如果謝易以虛空刀將她擊敗,她此刻一定願意認輸、俯首稱臣,可惜謝易的態度太敷衍了,他根本沒有將這個自詡天才的女子放在眼中,隻是將這一場比鬥視作玩樂。
這是真真正正的蔑視,王冬枝紅著眼睛嘶啞著嗓子道了一聲
“再來!”
“好啊。”謝易饒有興致地說,好像抓到了一個可以玩很久的玩具,“這次我們用棍法。”
寧宣歎了口氣,但自王冬枝堅定的眼神下,隻得繼續充當工具人。
棍法用了十一招,勝。
“再來!”
斧法用了十三招,勝。
“……再來。”
鐵鐧十五招。
“……再來。”
拂塵二十八招。
“再來。”
腿法二十二招。
“來!”
掌法三十一招。
“……來。”
指法二十九招。
“……”她終於不說話了,隻咬著唇瓣,持刀對向寧宣。
寧宣揮刀砍去——或者說點去。
從短兵器到長兵器、從硬兵器到軟兵器,甚至從兵刃到搏擊之法。
寧宣想也沒有想過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刀,能被謝易玩出這樣多的花樣。
而且每一樣都玩得這樣出彩。
原來一把刀其實可以看做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把扁平一點的短棍、一把細長些的斧頭、一把輕一些的鐵鐧,甚至是抬得高一些的腿、大一些的手掌、寬一點的指頭……
原來武功是這樣一種玩意兒!
一開始寧宣還有些擔心王冬枝,但到了後麵,他的心神就完全沉浸在這些萬變不離其宗的武道演法之中,他既在尋找每一招每一式的共通之處,又在不同的視角下觀察它們之間區分彼此的差異。這其中的變化妙趣橫生,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
最後等到他想要自己真正來試試手之後,抬頭一看,練武室卻已經空空蕩蕩,沒了旁人。
之前在王冬枝手中的木刀,正乖乖巧巧放在旁邊的兵器架上。
“她早走了。”謝易回答他說,“一開始還很生氣,可到最後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就好像是一具丟了魂的行屍走肉,有氣無力地離開了。”
寧宣歎了口氣,卻也不怪謝易,隻為王冬枝辯解一句,“她這樣的天才,是沒有經受過這些的。”
“她不是天才,她最多隻算人才,而且是最下等的人才。”謝易強調道,“我才是天才。而你算不算天才還得再看看,但肯定比她有前途,你要是經曆這些說不定還有些讓人驚喜的變化,而她嘛……嘖嘖嘖。”
他最後的聲音挑剔而不屑,好像寧宣前世的老媽在市場上看到了售價極高但不怎麼新鮮的蔬菜。
寧宣哭笑不得,“你還劃分級彆上了,有沒有絕世天才、超級至尊之類的啊……我先不跟你扯了。”
動動耳朵,寧宣已經聽到了些許端倪。他穿過了院子裡的花樹,來到了廚房。打開房門之後,便能聽見漆黑的房間裡傳來了一聲聲儘力掩蓋卻又掩蓋不住的哭聲。
王冬枝正蹲在廚房的角落,把腦袋埋在膝蓋裡。
她已成了個淚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