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說?”大約個呼吸,馬赤弓便鬆開了手掌,停下了力。
李丞臉上的紫色快速消退,他的嘴唇不住發抖,傳來一個極為細小也極為虛弱的聲音,“我……我說……你攙、攙扶……我起來一下……”
馬赤弓點頭,伸手攬住李丞的背脊,但剛一施力,李丞體內又自生出一股磅礴的力量。
這簡直是他最後的一股力量了。
啪!
這兩股力量相合,李丞的身體表麵的氣流直接炸裂,將馬赤弓給彈開。隨後李丞大喝一聲,整個人像是一條巨蟒般竄起。
之所以說他像是巨蟒,是因為他渾身上下的骨頭幾乎都散了,四肢百骸皆無法驅動,隻有嘴巴能夠說話。即使真力湧動之下,也隻能操縱軀乾,進而帶動四肢,自然像是一條巨蟒。
以其起落的威勢判斷,即使是現在,這條無手無腳、以頭帶動的“巨蟒”想要殺死普通人,依然如同呼吸般輕鬆。
可惜,在場沒有一個普通人。
李丞自然也不是為了殺人!
——這條“巨蟒”腦袋一歪,整個人嗖一下飛射出去,竟瞄準旁邊的一塊巨石。
眼看他一種決絕的姿態,硬生生撞了上去!
偏在這時,一隻手接住了他,像是微微吹拂的清風,又像是江心上流淌的月光。
這隻手緩衝了李丞所有的動能,最後輕輕一抓,已逮住李丞的後領。
“在貧道麵前,居士是求死也難啊。”玄貞老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李丞的身後,他的眸子已經恢複正常了,不再是日月輪轉起落,而是平平常常一對黑色眼珠。
然後他一丟,李丞像條沒有了任何力氣的死蟲一樣落在地上。
這一切發生在須臾之間,李丞的動作快若閃電,隻有玄貞老道反應了過來。足見對於玄關境高手而言,即使在生死一線的邊緣,也難讓真氣境的人來魚肉。
但經此一撞而未死,李丞眼中最後的光彩也消失了。
他甚至連絕望的情緒都沒有,眼中隻剩下了一片空空蕩蕩的黑色。
寧宣本來覺得看這家夥的倒黴模樣很有趣,可看到了現在,卻也覺得沒啥意思了。但他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稍微重了一些的呼吸,他偷偷側眼看去,近在咫尺的秦清看著李丞的模樣,眼睛瞪得很大,很圓,也很亮。
而且很興奮,甚至是亢奮。
這是寧宣從未見過的秦清的表情,那個雅致的女子,現在像是一個餓死鬼吃下了一頓大餐,近乎貪婪地品味著李丞現在渾身上下的每一處細節,像是要把這一切記在心裡,一輩子也不忘。
玄貞老道再次示意了一下馬赤弓,馬赤弓走上前去,蹲下來對李丞道。
“你眼看是活不了了,但若我們有心,仍能在這段時間讓你體會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不想說,隻能受此折磨。你若說了,還能夠死得乾淨利落。這其中好壞,你自己斟酌?”
李丞長舒了一口氣,卻沒有看馬赤弓。
“所……所謂奪心魔,應該是……是魔兵……‘殺生劍’的宿主……”他閉上眼認命般說,興許是下了決定回光返照,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尤為順暢,“——而我有感應殺生劍之靈寶‘殺生石’,就在我懷中。”
“懷裡?”
馬赤弓一愣,然後伸手摸索,最終從李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
他先向玄貞老道示意,才打開盒子,裡麵有一層天鵝絨毛墊,墊子上放著一顆核桃大小的袖珍玲瓏白骨骷髏頭。
這骷髏頭的頭骨內部,有一點濃濁如墨的黑火,憑空而燃,長久不息。
魔兵殺生劍。
靈寶殺生石。
寧宣聽到這裡,忍不住上前幾步,他和旁人都一樣,想要端詳一下這玩意兒的模樣。
恰在這時,李丞移開目光,碰上了他的麵孔,當即愣了一愣,從嘴裡跳出一個字眼,“你!”
雖然之前他已經向寧宣出手,但他也並不知道這人就是寧宣,隻以為是哪個以前為敵的路人。直到現在親眼得見,才真真切切見到了那張易容材料後的臉。
就是這張臉!
這個致使自己走火入魔的混球小子,也是自己日夜想要將其擊殺的螞蟻一樣的東西。
隻在轉瞬間,他的神色幾度變化,最後凝固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扭曲和苦澀。他忽然轉過頭看向馬赤弓,“殺了我!”
聲音艱澀如石頭摩擦。
在場人也對他們之間的反應沒什麼奇怪的,暴雪書生本就和李丞有仇,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不過為何寧宣與李丞之間竟這樣勢如水火,偏偏和同是寧家一員的秦清卻關係尚可,這其中的糾葛好像很有探究的餘地。
“殺了吧。”
玄貞老道一伸手,已經捏住了那小小的白骨骷髏頭,細細端詳起來,看也不看李丞一眼。
他說話間,體內真力運轉,注入這白骨骷髏頭之中,嘩啦啦,頭顱最內部的黑火陡然間一個暴漲狂湧,便洶湧浪奔而出,宛如一條長蛇般遙遙探頭,指向北方。
那邊馬赤弓得了指示,一掌下去,給了李丞一個痛快。
恰在這時,北方傳來了一陣人員雜動。
好像人數還不少。
眾人皆側目。
“原來是唐將軍。”玄貞道長愣了一愣,便收起了白骨骷髏頭,黑火也自然消散。爾後他又念了一次,若有所思,“原來是唐將軍。”
他剛說完這番話,身後忽然冒出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