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武祖傳人!
寧宣眼看著一個一個軍人列隊走出,並且拿出殺生石一一檢測,殺生石中的黑火卻始終隻維持那滿而不溢的狀態。
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還是警惕著唐將軍,但對方卻非常規矩。
眼見最後一個軍人走出,卻還是沒有引動殺生石的變化,寧宣隻好得出一個結論,“唐將軍,殺生劍果真和你沒有關係,但那人現在還在周圍,否則此石不會有此變化。”
唐將軍也鬆了口氣,那張自一出現後便陰沉著的臉上,也首次展現出幾分笑容。他想必是非常不願看到另外有一個手下和麵具人同流合汙吧。
那發自內心的笑容襯著他眼角的皺紋,非但不顯老態,反而更有一種風流自如、隨性灑脫的滄桑感,“那人和唐山語合作,知道能夠知道我們何時出動的消息,也是理所因當。所以他的同夥就混在那人之中,以引起你們的猜測,若是他襲殺玄貞老道未果,逃走便是,我和龍孽虎煞山自然會爆發更大的衝突……不過,他為何要做這些事情?”
聽他的口吻,唐山語就是那個黑衣人。他雖然麵帶微笑,但說到此人的時候,眼睛仍止不住看向旁邊的屍體,臉上笑容不變,可不知為何卻好像苦澀許多。
寧宣聳了聳肩,“隻因他是密部的人。”
這個理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寧宣不準備私底下說此事,他反而就是要在所有人麵前說出來。
對包括龍孽虎煞山和軍部在內的明麵江湖而言,密部都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喊出他們的底細,那就正應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
那個拿著殺生劍的人還躲在暗處,周圍都是百姓,動靜如此之大,人來人往之間,他想必也不是那麼容易暴露的。而寧宣手握殺生石——這是他的戰利品,按照江湖規矩,是沒人可動的,但持劍者要是還保留著劍石合一的想法,也是必然對寧宣出手的。
這事兒還沒完呢。
所以他拿定主意,要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絕不能讓自己成了下一個李丞或者玄貞,被這群遠不如自己的人硬生生算得一死一傷。
“密部……他竟然是密部的人!”唐將軍怔了一怔,大驚失色,然後忽然把腦袋埋低,靠近了寧宣,以隻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暗中是密部的人。”
寧宣愣了一愣,然後又領會了其中的一死,“暗中的意思,就是他沒告訴你。”
“他有自己的想法,這很正常。他是我從戰場上撿來的孤兒,我培養了他這一身武功,我兩個兒子都早夭,隻有他一個人活著。但因為我厭倦戰場,所以隻好跟著我當一個小小的護衛,從來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唐將軍的眼中流露出回憶來,“暗中還有一個意思,就是我也沒有告訴他我知道這件事情,我一直在等著他自立門戶。可他可能到生命的最後關頭,都不知道我對他的期待。”
說到最後,他悔恨般歎息了一聲,這一聲歎息之中,蘊含了太多太多的回憶,深而遙遠,像一句詩。
寧宣聽得有些不自在。
“我殺他是正當防衛。”他忍不住說,“你彆指望我會對你有什麼歉意。”
唐將軍愣了一愣,卻也笑笑,“你居然還在乎這件事情,倒真像是個年輕的小孩兒了。其實你若真對我有什麼歉意,我反而受不住了。戰場和江湖看起來不同,卻有著相同的一條規矩,那就是人命算不得人命。一個人做什麼選擇,就承擔什麼結果,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更何況他還要害我。”
說到最後,他對寧宣眨眨眼,臉上的笑容雖還在,可眼神卻變得冰冷起來,然後一字一字道,“我從戰場下來,是為了享受生活。而任何打擾我享受生活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你不殺他,我也要殺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
寧宣的身體忽然一僵,因為他感覺到了貨真價實的殺氣,那股濃鬱而濃烈、濃烈而濃重的殺氣,直令他有種身處屍山骨海、腥風血雨的戰場上的錯覺。
其實自交談而來,寧宣本來都有些不太理解,麵前這個看似溫文儒雅、隨和自在的男子,怎會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堂堂將軍。縱然他有一身高強的武功,但那禮貌周到的行事作為,也不太能讓人聯想到戰場兩個字。
但他現在聯想到了,而且很真切。
真切得就好像光是聽他一句話,都有種肌膚刺痛的感覺。
寧宣目光一凝,注視著唐將軍,嘴裡慢而謹慎地開口,好像麵對這一頭會吃人的老虎,“明白,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
唐將軍殺氣一收,用折扇在掌中拍一拍,臉上又露出了笑容,聲音也放大開去,讓所有人都聽得見,“寧小哥,這件事情你算立功,殺生石本該交由朝廷,我也就不過問了。但密部和我們軍部沒什麼關係,他們的選擇如何,我是管不住的,這個還得由你自行應付。”
寧宣隻好苦笑,“但願能應付吧。”
唐將軍為他開解,“想來是沒關係的,如此殺局你都破開來了,更何況其他。哎,我家那混小子若有你這般能耐……嗯,似乎扯遠了,那這件事情就這樣吧。”
寧宣點頭,“悉聽尊便。”
唐將軍這才走出幾步,忽然露出一個好像才發現的驚訝表情,“哎呀呀,這不是玄貞道長嗎?您怎麼躺在地上,快快快,扶起道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