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鳶儘管說來,我不怪你。”
“我料那人必定改走邵陵郡,將軍何不告知‘三怪’,與你前後夾擊之?”
“紫鳶,你如此悉知內情,如此有謀有略,可當我的軍師了。”石崇躍上換來的馬,執上另一支槍。
“不過……”
“紫鳶還有何叮囑?”
紫鳶有些遲疑“將軍多時未經征戰,養尊處優,已生不少贅肉,今日執槍公乾,還是小心謹行為好。”
石崇聞言,深深地紫鳶看了一眼。這一眼,不知對紫鳶是褒是貶,是凶是吉!
且說餘威退回三十多裡,見無追寇,便與押運官商量,要改行邵陵。押運官剛從驚嚇中緩過氣來,連忙答應取道邵陽,但天色漸晚,要求次日再繼續前行。
第二天,餘威押運的車隊改變路線,向西走去。剛行三十餘裡,竟然又是一彪人馬攔住了去路,為首者蒙著麵,橫槍無言。餘威愣了一下,言道“這是皇綱,請勿亂來。”
那人甕著嗓子叫道“我劫的便是你這皇綱!”餘威剛要拍馬上前,後麵竟然出現了伏牛三怪,他們迅速將餘威與車隊分割,把十車皇綱劫走。餘威欲回馬阻攔,卻被蒙麵人截住廝殺。無奈,餘威隻好先應付蒙麵人。不想這蒙麵人武功著實高強,餘威暗忖,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於是抖擻精神,先拿下這蒙麵人再作道理。
真是一場龍爭虎鬥!
兩人鬥了三百餘合,未分勝負。山那邊卻傳來更為激烈的打鬥聲。餘威和蒙麵人也不禁在各自的心嘀咕起來莫非伏牛三怪被什麼人截住了?
不錯,截住“伏牛三怪”的,正是紅萼。
紅萼已返回至雙角山,看著自己那空蕩蕩的老屋,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傷感。她想著押運皇綱離她而去的餘威,心裡老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猶豫再三,她毅然決然撥轉馬頭,往北追趕餘威。追至三岔路口,恰巧遇見劫持皇綱而來的伏牛三怪,紅萼心裡一驚莫非餘威遭遇了不測?想到此,她怒從心起,也不打話,徑直拍馬上前,截住伏牛三怪打鬥起來。
還是蒙麵人心虛,他已估計到伏牛三怪被截住了,於是想擺脫餘威,前去察看。這一分神,卻被餘威抓住時機,雙劍一前一後朝蒙麵人刺來。蒙麵人大驚,就勢滾下馬鞍,從馬肚兜下鑽出身子,企圖用槍挑下餘威,不料武功已漸不如前,鑽得慢了眨眼功夫。餘威的手更快,已一劍將蒙麵人手中的長槍削成兩截!蒙麵人應聲重重地摔在地上。
餘威跳下馬,用雙劍逼住蒙麵人“你是何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皇綱!”
蒙麵人瞪著餘威“要殺便殺,休得多言。”
“殺你?沒那麼容易。我要收服了伏牛三怪,將爾等一並押往襄陽,讓石崇石刺史治爾等重罪!”
“你信得過石崇麼?”
“一代清官廉吏,當然信得過他。”
蒙麵人仰天長歎“唉,石崇呀石崇,報應啊!”
“何出此言?”餘威疑惑中用劍挑開蒙麵人的麵巾,他呆住了!
“餘威,今日我石崇落在你的手中,你殺了我吧。”
“石將軍,石刺史,石大人,你何故又官又盜!”
“我……”
“石崇!你為人至此,人性喪失殆儘;為官至此,官德蕩然無存!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講?”
“餘賢弟……”
“休與我稱兄道弟!”
“我曆來是一名清官,一名窮官。一月薪奉,隻有區區二百兩銀子,每日隻能穿著舊官衣,吃著素菜,為百姓勞碌奔波,日夜操勞。”
“即便窮,也要窮得有骨氣呀!”
“賢弟有所不知,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綠珠。”
“為匪之道,豈能光冕堂皇!”
“真的。你想想,綠珠是什麼人?她是天下最美的美人!我不為彆的,隻想將她打扮成天下最美的女人。但我沒有辦法,與綠珠分居兩地,我們隻能糊口!還談什麼天下第一美人?常言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閱己者容’,我願為她死,她願為我容,如此窮困,她又拿什麼為我容!逼不得已,石某隻好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時劫些錢財,送去洛陽安頓她的生活。”
餘威聽得這一番“真情道白”,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他心亂如麻“你,你和綠珠就不能節儉一些,做一個天然無飾的純潔女,當一名清正廉明的父母官麼?”
“事到如今,求你看在綠珠份上,賜我一死。日後拜托你好好照顧綠珠。我的心……苦哇!”
“唉……”
就是這一聲充滿同情的“唉”,讓餘威失卻警惕,手中劍鋒稍稍顫抖的瞬間,石崇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滾地龍,就勢執定手中斷成兩截的槍柄,直刺餘威咽喉。
可憐僅僅分神一眨眼功夫的餘威,竟被鋒利的槍柄紮穿氣管,直挺挺倒在地上。石崇剛想再補一槍將餘威紮死,那邊已衝來了滿腔怒火的紅萼“盜賊休得傷人!”
石崇見是紅萼急馳而來,連忙將臉蒙住,匆匆跳上馬,一溜煙逃走了。
紅萼顧不得追趕,她跳下馬抱起血肉模糊的餘威,流著淚連聲呼喚。
餘威瞪著無神的雙眼,抬手指著什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紅萼悲傷至極,她用隨身攜帶的金瘡藥為餘威敷了傷口,叫隨後趕來的竹山社同伴騰出一輛車子,讓黑塔送餘威回博白赤蘿村自己的家中療傷。紅萼則強壓悲痛,與押運官一起押著皇綱快速趕往襄陽。車隊剛進入嶽陽地界,見迎麵浩浩蕩蕩來了一支隊伍,為首者竟是荊州刺史石崇。
石崇見到紅萼,十分驚訝“紅萼姑娘,你……怎麼押鏢?”
“石將軍,餘威遭遇伏牛三怪了。”
“餘威他人呢?”
“被一名蒙麵人截住廝殺,傷了。”
“哎呀,我那武藝如此高強的餘賢弟,怎麼能傷了?”
“傷的很重,生還希望非常渺茫。”
石崇大怒“這些狗強盜,我要滅了那伏牛三怪,為我餘威兄弟出這口冤氣!”說罷拍馬要走。
“石將軍且慢。伏牛三怪已被紅萼誅殺了。”
石崇聞言,全身一顫,身子晃動了一下,他隨即鎮靜下來“紅萼,你道怎的?”
“伏牛三怪已被我儘數誅殺了。”
石崇的心在滴血,悲戚戚地喃道“我正要帶兵到衡山剿滅伏牛三怪,不想來遲了!我的餘威好兄弟呀……”
“日後若抓得那蒙麵賊,看我不親手宰了他!”
石崇聞言,臉上不禁抽搐了一下。
“石將軍,餘威此次傷得太重,生死未卜,紅萼我放心不下。懇請石將軍派人代為護送這十車皇綱到洛陽。伏牛三怪既已儘數誅殺,隻逃了一名不知是何人物的蒙麵人。這剿匪的功勞紅萼要也無用,就贈與將軍,立個大功吧。”
“不可,紅萼女俠能剿滅伏牛三怪,乃我大晉之幸也。你的功勞不可不記,但我仍要去打掃戰聲,清點被誅之盜匪人數。還勞紅萼親自押皇綱到洛陽,也能看望綠珠。至於餘威大俠……我帶有上好的療傷藥,自會派人趕去為餘大俠療傷,紅萼姑娘就放心吧。”
“不可。石將軍,紅萼趕來陪餘威護鏢,誅殺伏牛三怪隻是順便為之,報了紅萼的功勞,對將軍是大大的不利呀。”
“這個……”
“我還是趕回赤蘿村,照料餘威。他傷在咽喉,即便撈回條性命,也不能言語了。唉,我們的命好苦!”
“如此,季倫隻好代勞了。”
石崇讓押運官跟隨大隊押著皇綱繼續北上,自己帶著十餘名修武弟陪伴紅萼來到出事地點。送走紅萼,石崇已是一身癱軟了。眼前橫屍遍野,血腥遍地,何止是慘烈!
石崇淚眼汪汪地看著眼前這血腥的場麵,石崇在曹義、尤智和周信的屍體麵前,不由自主“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曹義兄弟,尤智兄弟,周信兄弟!我石崇對不住你們呀。想當年,我與你們修武五匹狼歃血為盟,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我們已陰陽兩隔。我,心裡好苦!我的好兄弟,你們放心走吧,家中老小,我石崇會儘心照顧。”
一旁,修武弟子們也潸然淚下。
稍傾,石崇鐵青著臉站了起來,他環視修武弟子們“還是那句老話,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伏牛三怪之事,天不知,地不知,隻有我修武弟子自己知!誰個泄露,他會死得更慘,更慘!”
湘淥一仗,從官府上報朝廷以及百姓口中傳出的是另一種版本荊州刺史石崇親自率兵清剿伏牛三怪並將盜匪全數誅殺,並一舉端掉了伏牛三怪的老窩。消息不脛而走,石崇在人們心目中又成了清正廉潔、為民辦事、維護一方平安的大英雄。
太康九年,在荊州“立了大功”的石崇奉旨返京,官拜衛尉、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