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火勢已開始漸小,他轉身向城外走去。
在一處小土坡上他停了下來,這裡是埋著他小主子的地方,他麵上重新起了燦爛的笑容“柱子啊!你活著的時候,那些人就總欺負你,現在呢……他們死了。不過呢……第一次殺人的感覺真不好!”。
事實上所有人都搞錯了一件事情,他才是“小主子”,躺在這裡的才是他的奴仆。
隻是當年柱子為了保護他,和他對調了身份。
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從身上又摸出了一個小酒壺出來,那裡麵裝著的也是女兒紅,他自己喝了一口,然後把裡麵的酒都倒在了墳頭上。
“柱子啊……這是永安的味道!我們回家了!”他突然顫聲說道。
又看了一眼雲關城的景象,萬裡皆是雪白,入眼又滿是晶瑩,很是好看,就和他來的那一年一樣。
那又如何呢這裡也沒什麼留戀的了。
濁酒一杯家萬裡,他的家呢……在萬裡外的永安城!
……
雲關城最深處的王將軍府上,今天是一年中最不嚴謹肅穆的時候,一眾兵士紛紛卸甲在府上正廳席地而坐,麵前擺滿個各種酒食,一個個推杯換盞、談笑風生。
在他們中間的炭火也加的足夠多,外麵的風寒也絲毫影響不了這裡喜慶的氛圍。
正上座的王老將軍麵色紅潤,喝得酩酊大醉,爬在桌上睡得正酣,時不時夢囈砸吧兩下嘴,花白的胡須也跟著顫了起來。
這倒是與他抵禦蠻子入侵時凶悍的形象極為不符。
正此時,一個長相儒雅、穿著棉袍的中年儒士走了進來,他湊到老將軍麵前道“王將軍,懷城有事與你說。”。
老將軍抬了抬眼皮,緩緩從桌子上爬起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將軍……這……”
“扭扭捏捏!像個娘皮似的!隻要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但說無妨!”
儒士的確扭扭捏捏,但被老將軍吼了一聲,嚇得連連點頭!
但看了看在場的人,他覺得說出來還是極為不妥的,便湊到王將軍耳前說了起來,可老將軍聽著卻覺得無聊,抬了抬眼皮竟又要睡過去。
儒士見狀,卻是臉紅脖子粗,到最後越說越起勁直接吼聲道“王敬山!你膽敢放走朝堂重犯!不怕朝堂那幾大人和咋們陛下怪罪嗎?”。
他竟全然忘了,眼前這位性如雷火的脾性!更為重要的是,西北已經離了大周的控製。
“你是個什麼東西,給老子滾!回去告訴你那幾位主子,他們又不是周皇,老子做事還論不到他們點評!還有……老子隻認鎮北王!”果然,王將軍起身直接罵道,聲如洪鐘大呂,外麵府上屋簷的積雪都被震塌了下來。
他雖然年紀已經很大,可高大的身軀依舊挺拔,一雙眼如虎豹瞪的儒士一時間竟然愣在了原地。
“還不快滾,滾回永安你主子那兒去!”他又吼一聲,聲音更甚,一個人就敵得過千軍萬馬。
儒士被罵醒過來,神色慌張,就要哆嗦著身體,步履蹣跚就要往外走,也忘了自己已是個歸一境修士!
“讓你走了嗎?老子說的是滾!是爬!”老將軍突然隔空打出一拳。
轟隆!
一股無形力量自他拳中擴散出去正擊儒士,像是被塊巨石擊中一樣,他整個人直接塌陷在了地裡!整個將軍府也都是一抖!
儒士爬在地上嘴裡不停咳出血。
他也並沒有真正咽氣,但也差不多……他知道老將軍還是留手了,他若出全力,隻怕半個雲關城都會變成廢墟。
但留他一口氣,估計也真是讓他“滾”著回去。
但人都是惜命的,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像條蟲子一樣,他掙紮蠕動著,真的在地上開始滾了起來。
“上酒!”老將軍端起身邊的酒碗對身邊人說道,粗獷的聲音中透著清亮,絲毫不在意地上儒士是死是活!
在過去的五年時間裡,他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輕鬆舒坦過!隻因為身邊跟著條狗,一條他上茅房都會緊盯他的狗……
現在,他要這個人像狗一樣爬著回永安去!
王敬山的思緒跟著回到十幾年前,那時候護國公出事後,大周朝廷賞自有一批又一批的人為他說情,其中就有這周軒的父親,原永安邊城守衛軍統領周景福。他也是第一個敢於給護國公說情的人。
而槍打出頭鳥。
當時的他,便被第一個砍頭革了職,他唯一的兒子,尚還在三歲左右,就被發配到了這裡。
王敬山念著曾經的舊情,自是在處處維護周軒。
可惜,與他一起來的除那個叫柱子的仆人外,還有那個叫泰中發的儒士,一直都監視著周軒的一舉一動。這個儒士實際是當朝禮部尚書齊興邦的人,替他監視著周軒。
這才導致王敬山對周軒這個朝廷重犯的照顧隻能點到為止。
如今西北正式宣布脫離大周,王敬山自是想好好照顧周軒的,隻是西北說不上不日就要和大周開戰,如今周軒離開,說不上反而還是走一條生路。
……
第一次殺完人後,那種大仇得報的酣暢淋漓過後,周軒心中剩下的反而是恐懼了,他畢竟才是十五歲的少年,心裡素質沒有那般老練。所以出了雲關城後,跌跌撞撞走在漫天雪地裡。
直到他撞在一個人的身上時候,他抬頭一看,眼前這人樣貌英俊,身姿甚是偉岸,雖不是來追殺他的人,但貿然出現這麼個人,他還是很害怕的。
這人不是彆人,正是魔教七長老,這時他則皺眉看向了身邊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年輕人,這人則是知玄。
魔教七長老道“聖子,你說的……就要我把《天魔經》傳他”。
這些天,他們一直都暗中觀察著這個叫周軒少年的一舉一動。
本來他們出了永安後,就該回魔教總壇的,隻是走到這西北雲關城後,這位聖子像是玩心大起一樣,執意留下,看了這個叫周軒少年的的行為七八天。
知玄沒有急著回話,而是像見了什麼寶貝一樣,將周軒全身上下打量幾眼後,才對魔教七長老道“你不覺得他的經曆很像齊安嗎……隻是,他沒他那麼幸運而已。而經曆過仇恨的人,練《天魔經》,才有效果。”。
“我知道……第一次殺人的感覺並不好,但有時候欺辱過你的人就是該死的,我們走吧!”知玄微笑著看向周軒。
周皇心生警惕,麵上故做驚恐道“去……去哪兒”。
“跟我們走就是,我們教你本事,讓你去複仇。”知玄對他說到。
雖然荀子暫時性將齊安引離了他所想的那個軌跡,但知玄還是有信心把齊安給板正回來。
“那你能給我什麼樣的本事”
“能讓你覆滅大周的本事,學嗎”
知玄看著少年,後者則是終於卸下他所有的偽裝鄭重點了點頭。
……
再說回永安皇宮這邊,周皇難得有溫馨的感覺,所以心情格外順暢。
幾個人正說著,後花園卻火急火燎來人將一則消息告訴了他,那就是西北鎮北府正式放出消息脫離大周。
這自是氣的周皇臉色漲紅大罵道“真就是一群亂臣賊子……虧朕看錯了!朕何曾虧待過西北”。
他話是這般說,但齊安卻是知道,他對西北到底做過些什麼。
一時間,周皇心情變得極差,一甩袖子離了後花園,齊安幾人自然也沒理由繼續留在這裡。
這時秦王爺則似笑非笑道“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哎!”。
說罷,他在人的攙扶下離了這裡。他這話雖然沒有明說周皇,但誰都聽的出來,這說的就是周皇。
這則消息,也讓齊安微微有些不安,若是周皇就此和西北開戰,一是他擔心西北楊柳城的安危,二是也有些擔心陸蓧嘉。
而幾乎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齊安和武九凰剛在公主府吃過早飯後,就聽到了周皇發兵西北的消息。
齊安對此並不意外。
再走在大街上,武九凰看著依舊繁華的永安,卻心中升出許些不安,她對齊安道“你說……咋們大周這幾年的國力真的增強了嗎”。
雖然吏部的財報一直在報收上來的稅收在連年增加,國庫也一年比一年充實,但實際經曆上次有關賢王的兩件案子後,她猜也猜得出,這隻是空架子而已,越是那些窮地方收上來的實際卻越多,長此已久,大周這個看似殷實的空架子遲早會倒塌。
加上這段時間來,又是出兵西蜀,又是平定東北邊關……算得上征戰就沒停過。
她真不敢想象,大周若在過幾年這樣的日子,會是什麼模樣。
齊安知道她心中所想,卻也想不到什麼好話安慰她,因為他們在家國麵前都是普通人。真到大廈將傾那一天,他們能做到自保已是不錯了。
這個時候,齊安也猶豫了,他的仇還應該再報嗎
他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