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飛塵思未央!
此後,青春作伴,兩情繾綣。時而是蒼茫綠野策馬飛奔,風揚起兩人的頭發,糾纏不休;時而是錦繡花間踏露徐行,落花如雪,拂了一身還滿;時而是流水亭中並肩讀書,風吹得書頁嘩嘩作響,像彼時歡喜的心;時而是落日樓頭相對煮茶,茶煙縹緲滿室氤氳,盈潤了彼此的眼眸。
繁華街頭,穆風第一次牽起雲舒的手,平和淡定得似乎已經攜手百年,雲舒卻羞怯而緊張,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他掌心的堅實和溫暖;幽靜林中,穆風突然低頭,在雲舒額上印下一吻。雲舒睜大眼睛看著他,像受驚的小鹿。穆風神色鎮定,臉卻微微發紅。
情到濃時,所有瑣碎的小事都可以放在心中回味再三。若說最重要的一件,就是雲舒和穆風登上念青山,向著萬古不化的雪峰發下了誓言。
當時,長空如海、雪峰如鏡,博大的風在他們身邊奔湧不息,吹得長發與大氅橫飛而起,更顯得身姿如鬆、誓言如山“蒼天大地、雪山碧湖作證君穆風與江雲舒,結永世之盟、許白頭之約,一生一世,榮辱與共、生死相依!”天地無言、山河靜默,一刹恍若永恒。
可惜流光易逝,何來永恒?過往種種,於雲舒而言是一憶一傷不堪回首,於穆風又意味著什麼呢?
雲舒不知道,銀華鏡前旁觀的二人自然更不知道。但他們知道,皓天人守諾重情,一生一世一雙人。尤其是在念青山雪峰前發下的誓言,被視為在神靈麵前發的誓,永不能違背。如有人背誓,對方可以取他性命,來維護誓言的純潔。風俗如此,連官府都對這種製裁行為無可奈何。他們二人如今山水相隔,是有人背叛了誓言,還是天意如刀斬斷良緣?
窗外,水波映月,弄影流光;窗內,月華如水,牽愁惹恨。
夜正深、夢正酣,夢中淡月隱隱、天色熹微。雲舒匆匆奔出小院。
門外,穆風一身利落騎裝,身邊的駿馬輕輕打著響鼻,還有幾人遠遠相候。穆風接住一臉疑問的雲舒,眼色深暗“我馬上要去積玉山,有些事要處理。你照顧好自己。”
雲舒心中不安,但又不能問,隻輕輕道“路上小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會給你寫信,等你回來看。”
她沒有問穆風可不可以給他寄信。聽說是去積玉山,就知道穆風此行隱秘。
穆風點頭,翻身上馬“落雪之前,我就會回來。”
說著調轉馬頭向長街儘頭奔去,等候的護衛立即拍馬跟上。
雲舒在輕軟的晨光中目送他漸漸遠去,心中升起難言的情緒,不隻是離愁。
穆風走後,雲舒的世界寂靜下來,有足夠的時間做她認為重要的事情——讓自己變得強大,不令穆風掣肘,不讓家人擔憂。她翻看母親的醫書,重新煉製藥物——補藥、解藥、迷藥,還有毒藥。向清歌任軍器監丞的父親請教,學著製作趁手的武器和便攜的機關,用來防身自救,或釋放藥物。
如此一來,能用來寫信的時間就少得可憐。但她每天都會寫幾句。
“今天和書院同窗一起去‘靜觀園’賞菊,大家都說,如果你在就好了。”
“香囊繡好了,裡麵的香,是我自己調製的,叫‘水風清’,不知你會不會喜歡?”
“今天和清歌去河邊,撿到一塊白石,上麵有黑色的紋理,看起來像兩個字。什麼字?等你回來就知道了。”
她寫一切趣事,不言相思,可相思無處不在。她寫儘了落葉,寫過了初雪,穆風沒有回來。她賞過了霧凇,看過了冰湖,那個說會在落雪之前回來的人依然沒有出現。雲舒開始心神不寧,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