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飛塵思未央!
可她們最終沒能回到平州城。
經過兩天兩夜的奔逃,雲舒和清歌精疲力儘、傷痕累累地站在懸崖邊。身後,瀑布如天河般垂掛而下,發出雷鳴般的轟響。麵前,殺手的包圍圈在不斷收縮。
清歌勉強舉著劍,小聲問雲舒“你還有什麼藥?中者立死的那種。”
雲舒小聲答道“斷腸。但是毒性太強,就算咱們提前服了清心丹,也會中毒。”
“會死嗎?”
“那倒不會,清心丹總還有些用。隻是會傷身體,毒性短時間也拔不出來。”
清歌果斷地說道“那就用,不然我們馬上就會死在他們手裡!”
雲舒頷首,暗暗倒出一丸藥,使勁捏破,無色無味的斷腸,無聲無息地籠罩向四麵八方蔓延。所有的殺手都來不及出手,就倒在了地上,血從眼耳口鼻緩緩流出,滲入泥土中。於此同時,清歌和雲舒也劇烈咳嗽起來。
雲舒等咳嗽平複下來,馬上拉過清歌的手臂為她拔毒。銀針是中空的,下針後輕輕撚動,毒血從針尾流出,滴在地上。等了大約兩盞茶的時間,雲舒拔出銀針“暫時可以了。”
清歌的笑容明亮而鋒銳“有了這個藥,再來多少人都不怕了!”
雲舒拿出清心丹塞到清歌嘴裡“解藥也不能多吃,你受不了。你餘毒未清,得每天拔毒,直到清除乾淨。”
清歌不解“什麼叫我受不了?你難道是傳說中的百毒不侵?”
雲舒將口中的清心丹咽下去,才道“沒有真正百毒不侵的人,隻不過長期服食靈藥的人,不容易中毒,中了毒也更容易救回來。比如這斷腸,沒服過解藥的人中了馬上會死。你服過解藥,能抵禦少量的毒性,再多就沒救了。而我,再多中幾倍的藥量,也能堅持幾天。但不論你我,都要及時拔毒,拖得越久越傷身體。如果一直沒機會拔毒,還是會死。這樣的藥,哪敢用兩次!”
清歌剛要答話,突然臉色一變,猛地將雲舒一推。
一道淩厲的劍光從身邊劃過,如暴起的野獸。劍光之後,一道熟悉的身影幽靈般出現。
雲舒此時的心情,跟看到幽靈沒什麼分彆“是你?”
若盈向來冷若冰霜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我隻是奉命行事。”
猶如一道閃電劈中了天靈蓋,雲舒腦中一片空白。是了,除了穆風的敵人,還有穆風和若盈,知道她隨身帶著藥物。
或許是雲舒的反應取悅了若盈,她沒有再急著出劍“不明白為什麼?也難怪,世子沒告訴你他的救命恩人是誰。那我來告訴你吧,免得你死不瞑目!”她盯著雲舒的眼睛,慢慢道“是周雅南。”
是她?原以為是橫空出世的陌生人,沒想到是朝夕相處的老熟人。
若盈觀察著雲舒的神情,笑盈盈地補刀“神策大將軍之女,名門閨秀、交友廣泛、天姿國色,這樣的人才是世子的良配。而你,”若盈一字一頓地說“是世子生命中的汙點和錯誤!汙點,自然要抹去。錯誤,自然要改正。”
雲舒的心緊緊縮成一團,像一張揉皺了的紙。
清歌怒道“住嘴!”長劍隨聲而出,碎冰崩雪般向若盈潑過去。
若盈微一擰身,手腕輕轉,長劍在清歌肩頭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這樣的劍術,也敢在我麵前造次?我現在還不想殺你,彆找死。”
又偏頭笑看著雲舒“你剛才說的話我聽見了,你的藥隻能用一次。我很好奇,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是求我放過你們呢,還是拉著她跟我同歸於儘呢?”
雲舒如置身冰水,寒意徹骨。她說得沒錯,奔逃幾日,藥物早已用儘。那兩粒斷腸,本就是最後的殺招。若是雲舒一人,可以選擇與若盈同歸於儘,可她不能不顧及清歌的性命。可是若不用毒,她和清歌加起來也不是若盈的對手。
雲舒將裝斷腸的瓷瓶攥在手心,雙眼緊緊盯著若盈“讓我的朋友離開,我隨你處置。”
若盈譏諷地一笑“等她一走,你就會打碎那個瓶子吧?”
雲舒將瓷瓶交到清歌手上“讓她把藥帶走,這樣可以了嗎?”
若盈神色微動“我一直不明白,世子怎麼會看上你?出身低微、胸無大誌、孱弱怯懦、心無城府,這樣的你,隻會拖累世子,根本幫不上他的忙。不過現在,我倒是覺得你有幾分本事和血性,但還是不配跟世子站在一起。”
她向清歌偏偏頭“算你走運,快走吧。”
清歌傲然抬起下巴,像一隻美麗而驕傲的孔雀“扔下朋友自己逃命,我可不乾!”
敵對的兩人同時轉頭看她。若盈是不屑,雲舒卻是意識到了什麼,絕望地哀求道“清歌,彆!”
清歌唇角上揚,露出一個豔如春花,明若驕陽的笑容,左手用力一捏,瓷瓶碎成了幾片,瓷片割破了她的手掌,鮮血順著衣袖流下。
若盈陡然變色,抽劍急退。
清歌左手緊握,右手執劍,提氣向若盈追了過去。可是還沒躍出一丈,就如斷翅的蝴蝶一般落下來。
雲舒撲過去,將清歌摟在懷裡。倒了三顆清心丹在手心,湊到清歌嘴邊。三顆已是極限,再多身體就不能承受。
清歌咳嗽著,每咳一聲,就噴出一口血。她艱難抬手,去推雲舒的手,可她此時沒有一絲力氣“彆浪費解藥了。”
雲舒的手止不住顫抖著,堅決不肯拿開。清歌隻得張開嘴,將藥丸吞了下去。
雲舒又連忙拿銀針,清歌拉住她的手“她還活著。”
雲舒抹了下眼睛“嗯,君穆風知道我總是隨身帶著藥,她也見過我用上好的金創藥療傷,所以提前服了解藥。不過斷腸是我親手煉製,隻有我知道配方,她解不了毒的。”
清歌笑了,麵容蒼白如雪“那就好。這些殺手,死的死,傷的傷。方舟、博古和我的仇,都算是報了。雲舒,忘了這些事,好好活下去!”
雲舒心如刀絞,眼淚撲簌簌落下來“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彆說話了,先讓我幫你拔毒。”
明媚鮮妍的清歌,此時虛弱得如同一片雪花,她用最大的力氣攥著雲舒的手“你明知道我沒救了,還不趕緊走!等著她回來殺你,或者逼著你為她解毒嗎?誰知道她到底帶了多少人?”
“要走一起走!”
清歌狠狠瞪著雲舒,但她此時實在沒有威懾力。她歎了口氣“好吧,扶我起來。”又指指對岸“穿過這條河,從那邊走。”
雲舒看看周圍,麵前是一條寬闊清淺的河流,河水從左邊斷崖處跌落,形成一條寬闊瀑布,右邊是若盈退走的山路,身後是懸崖,對岸是草木叢生的陡坡。也隻能從對岸走了,至於若盈多久會追上來,雲舒已不願去想,她此時想的都是清歌所中的毒。
雲舒扶著清歌踏水而過。清歌像一匹濕布,軟綿綿地掛在她手臂上。走到河水中央,清歌腳下一滑,身子軟軟地向一旁倒去。雲舒連忙用雙手抱住她,兩人一起險險地摔倒在瀑布邊緣。嵐昔以手撐地,直起身去扶清歌。清歌卻突然用力一推,雲舒被推得後退幾步,腳下一空,落葉一般隨著瀑布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