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喇……”
在衝出了鎮子的一刻,便能感覺到前身似乎有著無法形容的氣勢與壓迫感,陰風幾乎形成了實質,滾滾向前卷了過來。
就連那鎮子外麵的山林,都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張牙舞爪,紛紛向了身前撲落。
遙遙看去,已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了那正麵著胡麻衝去方向的草頭八衰神裡的其中一個,它身形高大,如同高過了鎮子外麵那一叢陰森的樹冠。
身上穿著夜色一般的黑色長袍,頭上則是稻草結成的冠帽,周身垂落的絲絛,赫然便是一縷一縷黑色的頭發編織而成,而在這頭發儘頭,則是一顆又一顆頭發被係在了一起的腦袋。
有的臉烏黑,有的慘白,隻剩一顆腦袋,飾品般掛著,但卻活著,不停的張著嘴巴,它們無法發出聲音,但卻又像是確實有些東西,從它們嘴裡說了出來。
甚至還有一隻手,從缸裡麵伸了出來,悄悄撿起了一枝剛剛丟出來的簪子,又快速的收回了缸裡麵去。
又或者是總壇老宅之中,正守了十口大缸,卻已被外麵的壓力壓得心生絕望,麵麵相覷的妙善仙姑。
迎著這堂上神明,凡人見了隻能磕頭。
“但是,但是誰能想到,一錢教,一錢教居然還真的有這等大氣運,就連這鎮子上的石馬,都會活了過來,駝著神靈,為燈火福會護法?”
“嗬嗬……”
但胡麻卻根本沒有看她做什麼動作,隻是縱馬而來,一刀向前劈出,便隻聽“嗤”得一聲,那丫鬟嘴巴還在動著,便已經連身體,帶牌位,同時被這一刀削成了兩斷。
但是聽著這丫鬟的厲叱,胡麻竟是連理都不理她一下,臉上隻是略略閃過了一抹冷笑,馬爺根本就沒試圖收住蹄子,借著馬勢,揮出了手裡的刀來。
直衝這等神位,便等於身染八衰,平時愈是懼怕病痛,便愈是會對這神位上的影子感覺恐懼,這是任何生靈都無法排除的生靈本能,但是偏偏,普通人越怕,這位馬爺越喜歡。
嘴裡叼著的煙袋杆,都悄無聲息的滑落:“傾刻斬殺草頭八衰神,你這……你這……”
但衝出了鎮子的胡麻,迎著那高高在上的黑影,卻隻是眼睛眯起,一聲暴怒,魂氣從七竅之中湧了出來,隱約間,已在頭頂之上,形成了一個高大的影子。
她身穿翠衣,手裡捧著一個牌位,身邊則燃燒著四柱粗香。
他已目不能視物,身也不知在何處,隻覺天旋地轉,魂飛魄散一般,但同樣也在這一刻,他驟然一聲厲嘯,咬破舌頭,一口血陽箭噴了出去,霎那之間,頓時陰氣消融,滾滾霧氣破碎。
是真,是幻,難以說得清楚。
“……”
而不是一錢教供奉的這等野路子,而是真真正正,曾受夷朝冊封,不知享受了多少香火與供奉的堂上神明。
看不清臉,也看不清那刀的影子,甚至連眾人看見的影子,都是神魂投映出來的倒影。
奔騰如電,氣勢滔天,幾乎是衝出了鎮子的一瞬,胡麻便覺眼前迷蒙,仿佛進入了濃濃的霧氣之中。
雖然她看著年齡不大,穿著打扮,也是下人身份,但在這一刻,厲聲喝叱,竟仿佛有了幾位上位者的威嚴,厲喝聲中,手裡甚至還拿出了一塊木板,作勢向著胡麻頭上拍落。
身邊的四柱香也生出了反應,柱上煙霧,頓時湧動,遊蛇一般纏繞了過來,似乎化出了一隻模糊的鬼影,想要將胡麻從馬上推落下來,但也無用,反而被胡麻法相,一把抓住,扯了過來。
“噗……”
堂上客。
愈是向了這影子所在的方向衝去,便愈是感覺到了身前吹過來的陰風猛烈,似乎直接灌入了自己的七竅五臟,要將自己的神魂都扯了出來,讓這身體變成空洞一般。
整個鎮子裡麵,仿佛沉寂了片刻,驚恐暗絕的百姓們,望著那馬,望著那馬上的身影,望著那被斬落在馬上的鬼影,忽地心神微顫,隱約想起了什麼。
定睛再向前看去,便看到之前那身高百丈也似,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草冠神明影子,已經消失不見,鬼霧蕩蕩,馬頭之前,隻有一個跪著的丫鬟。
感覺到了前方那詭異的凶險與滔天一般的威勢,它反而四個蹄子都要刨飛起來。
這一聲喊,驚動了整個鎮子,無論是那正在客店裡麵,等著強敵襲來的孫老爺子等人,還是神台之上,看到這鎮子被瘟氣浸染,想要賜福驅邪,卻也已經撐不住的法王。
“喀嚓……”
法相本是虛無之物,隻是一種神魂震蕩生出來的幻象,但在這一刻,卻是凶相畢露,直接扯過了這鬼影,塞進嘴裡大嚼。
一時之間,由那神台之上的法王帶頭,心驚神戰,滿心激動,向了那影子遙遙叩拜。
“啊這……”
“呼……”
否則,一旦直視了這等存在,自己的神魂便有了重量,會如同漩渦一般被對方吸了過去,從此成為依附在對方身邊的小鬼。
普通人沒有直接看見鬼神的能力,卻可以在特定的情況下感應到它們,然後自己的眼中,編織出相應的模樣來,而在胡麻一刀斬殺了這病字衰神的一刻,也立時被他們感應到了。
見得胡麻出現,這丫鬟也分明怔了一下,似乎萬沒想到,會有人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