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果斷了!!
比起跟陳、馮二人那樣悠哉悠哉的交手,達倫王子和蘇寒山之間的這一場賭鬥,幾乎是一照麵就動用了全力。
那十六拳,雖然攻擊了十六次,但隻算是一招。
而僅僅在一招之後,達倫王子就已經動用了暴血秘術!
即使在北荒那樣,被視之為蠻野彪悍的地方,暴血秘術這樣的手段,也是應該在麵對極大劣勢,窮途末路,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使用的。
哈蘭明鏡在此之前,還並不知道達倫王子已經練成暴血秘術,就算事先知道,恐怕也還是萬萬想不到,他會在第二招就使出來。
這畢竟隻是一場賭鬥而已,不是什麼生死決戰。
達倫王子並沒有落在下風,甚至向對方出手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殺意,竟然就單純為了賭贏,而發動了這種凶險秘術。
少陽離火真罡結晶,價值固然不菲,但也不至於讓一個狼餘王部的小王子,如此涉險吧?
除非對他來說,單純能打贏的意義,賭在賭贏之上。
事實也確實如此。
其實當年,達倫王子也有心想要嘗試取得氣海極境的成就。
狼餘王部之中,有名師指點,又不缺身體各部的秘訣。
但是,他以氣海圓滿修為半年深養,才成功把“天狼鬨海真氣”化為身體本能,還沒能好好揣摩身體各部秘訣,就被師長提出警告。
告知他在這個階段停留太久,觸動天梯的靈感,正在慢慢鈍化,如果繼續為了揣摩身體各部潛能,而壓製修為,反而可能導致他從氣海到天梯之間突破的時間,延長到兩三年的程度。
對於資源充沛的狼餘王子來說,在最好的年華,單單為了一個氣海極境,錯過兩三年的光陰,反而不值得了。
達倫王子仔細權衡之後,終究還是選擇突破了天梯,但心中錯差一步的遺憾,還是有點揮之不去。
因而,當時在溯光回影中,模糊不清的驚鴻一瞥,就讓他認出了凝光革氣的手段,更暗下決心,要找個機會,跟蘇寒山比試一場。
第一招施展全力,第二招就是暴血秘術,在其他人看來,是突兀,是詫異,是驚疑。
但是在達倫王子自己感受之中,正是如此,方得酣暢。
奇妙的是,蘇寒山好像也感應到了達倫王子越發暢快的氣意。
來得好!!
在血光亮起的同時,甚至是亮起的前一瞬間,蘇寒山已順勢向後一退。
他這一退,右手順勢高高揚起,體內好像傳來一連串鞭炮炸裂、電流火花的聲響。
當初擊殺曠古堂大堂主鄭道的時候,蘇寒山曾經草創了一招“回天鶴舞,百氣朝陽”。
這一招的原理,其實基本都是來自於純陽三法中的“離合並流”。
不同點在於,離合並流,引導大量紛亂氣流增迭,形成巧妙構造,爆發出巨大殺傷,整個過程中,內力隻是個引子,氣流才是主體。
而回天鶴舞,是在交手過程中,於周邊散布大量紛亂內力,等到恰當時機,一股腦的聚攏起來,形成極具殺傷力的絕妙構造,氣流隻是附帶,內力才是主體。
因為在運用這招的時候,多股內力的運動之迅猛,軌跡之複雜,是在人體內很難完成的,所以明明是以內力為主的招式,卻偏偏要先散布在空氣之中。
隨著時間消磨,內力也會有少許散逸,白白浪費了一部份的威力。
到了現在,情況卻已不可同日而語。
隨著蘇寒山對體魄的淬煉,對體內更多隱性經脈的發掘、把控,已經可以依靠體內隱性經脈,把內力分流成足夠多的數量,並以足夠快的方式,調和重組。
不需要散布在外界大範圍去,而是僅僅在體內,在他這一退後,一揚手的過程裡麵,完成“回天鶴舞”的所有步驟。
嘩!!!!
在達倫王子的暴血一拳之下,殘破的石碑,像水滴,像粉塵一樣,向前垮塌撲散。
發出來的聲音,完全不是硬物破裂該有的聲響。
反而是達倫王子的拳頭,在粉塵飛揚之時,發出更凶厲的轟鳴,帶動身體驟然一閃,向前擊去。
也就在此刻,似乎有一隻丹鶴虛影,振翅唳鳴,從蘇寒山腰部陡然升起,與他高高揚起的右手重疊。
在他右掌心裡,濃縮成一顆散發出熔岩光澤的赤紅小球,猛然向前揮動。
拳頭的轟鳴與鶴影的唳嘯,同時響起。
拳和掌碰撞在一處。
血色猩紅、熔岩赤紅,兩種相似又不同的紅光,帶著同樣鮮豔熱烈無比的神采,形成針鋒相對的逆向衝撞!
下一瞬間,蘇寒山感覺到自己的右手掌骨,像是每一個骨頭都震鳴了一下,所有骨頭連接的地方,都微微撐大,如撕裂般的痛感。
但他沒有等到那個痛感發作,右手已經縮走。
這一縮的動作,竟比二者衝撞產生的那一圈紅色氣波擴散的速度更快。
而且在右手縮走的同時,他的左手,已經貫穿式的刺了出去。
明明也是握拳,這隻左手,卻給人一種無比強烈的穿刺感,如槍頭,如刀尖。
出手的架勢,用的是魚龍槍法出槍式,但秉承的功力運轉路線,卻是來自玄陰六煞神拳的“天斬煞”。
天斬一刀,大地峽穀!
蘇寒山坐在冰風峽穀,獨抗寒煞狂風,日日練功,如同針刀入體,感受最深的,就是那天斬之煞。
這左手一拳,切開了正在擴張的紅色氣波,搶在達倫王子雙手變動之前,已穿過間隙,打中他的胸口。
嘭!!!!!
拳掌對拚產生的紅色氣波,紛亂爆炸,兩道身影,全都被炸退出去。
蘇寒山一退十八丈開外,腳下倉促兩步連踏,方才站穩,烈風撲麵,衣袂飄飛,右手一甩,負在腰後。
達倫王子倒飛出去,沿途撞碎一連串青竹鬆柏,翻滾好幾圈之後,膝蓋才砸在地麵,穩住身形。
他解除了暴血秘術,身上血光收斂,汗出如漿,右手拳麵的皮膚焦黑乾裂,胸口衣物,還有一道不明顯的裂口。
叮!
他腰帶上的一塊銅製掛件,已破裂開來,如同被刀切過,裂成兩半,切口平滑。
“你剛才那一手,不但是功力體力暴漲,精神壓迫,竟然也暴漲了一截。”
蘇寒山慢慢走來,身上熱氣蒸騰,黑發之間升起嫋嫋白煙,額頭見汗,興致極高。
“這樣大的壓力,讓我戰鬥的時候都有些忘我了,天下武道,就算同處天梯,果然也有數不儘的新奇趣味,可以讓我大開眼界!”
剛才那一拳“天斬煞”,要不是達倫王子身上的護符法器發動了一下,必然會在他胸口留下明顯的傷勢。
“可惜,暴血秘術太危險,平時不能多練,我對這個狀態不熟,剛才慢了一點。”
達倫王子也灑脫,起身撕下一塊布條,包裹右手,問道,“搶在對拚餘波爆發前,出第二手,恐怕不是臨時起意,你以前難道有針對這方麵的練習?”
蘇寒山道:“是之前某次戰鬥促生的一個靈感,情形並不完全相同,但全心戰鬥的時候,那個念頭自然就湧上心間。”
蘇鐵衣當日,連一點針尖麥芒大小的搏殺機會,都不肯放過,直接撞在雙龍氣團上的一幕,給蘇寒山留下的印象,著實不淺。
達倫王子眉心微皺,道:“僅僅是有過相似的靈感,剛才那樣的情形下就敢用嗎?”
“哈,反正已經用過了,現在想這些乾什麼?”
蘇寒山笑道,“我相信我自己。”
達倫王子一愣,釋然道:“也是,已經過去的事,不該再平白浪費自己的精力,按照賭約,這些歸你了。”
他取出六枚罡煞結晶遞過去。
蘇寒山接過來的時候,察覺到有些熱切的目光,盯在自己手上,扭頭看去。
陳、馮二人臉上一緊,緊抿著嘴,並不說話。
楊子文與蘇寒山對視,笑道:“在下楊子文,見過蘇兄。”
蘇寒山略一拱手,身影閃了兩下,已經在遠遠的林子裡麵,消失不見了。
在他所過之地,沒有留下一點借力的痕跡,連剛才都已經散失在空氣中的熔岩紅光,存在感也驟然淡化於無,好像隨著他的身影,一起被帶走了。
哈蘭明鏡讚了一聲:“動若天火,收若清風,如此謹慎,倒像是經曆過戰場的人了。”
楊子文心中有些可惜。
經過剛才一戰,他愈發確信,蘇寒山應該就是那個貴人,然而,蘇寒山剛取了少陽離火,又得了六枚結晶,這時候如果非要跟去攀談,反而顯得彆有居心。
遠處,蘇寒山直去到七裡開外,才停下腳步,揉了揉右手的指根指節,嘴裡嘶了一聲。
《玄陰搜魔六煞真經》的修煉過程,與一般的苦熬式修煉不同。
因為有玄陰搜魔篇的存在,蘇寒山不但沒有像尋常的苦修士一樣,對疼痛的感官變得遲鈍,反而知覺變得越來越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