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輝一愣,似乎沒有想到他這麼敏銳,不禁問道:“你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你的語氣啊。”
蘇寒山說道,“你字裡行間,總感覺有一股伱快死了,但是我沒有受過於家的恩義,所以我不用死在這裡的意味。”
朱輝笑道:“你多心了,我們這麼多人出動,就是為了救走於家子女,而今已經到了這裡,如果不走,豈不是枉費這麼多日的血戰勞苦?”
蘇寒山並未立刻回答,隻是看向正在閒談的那些人。
那十幾個人中,有幾個人接話接的比較少,臉上的笑容也不太多,顯得十分肅然。
爬山涉水,血戰至此,終於大功告成,就算是性格再怎麼內斂的人,也不該是這樣一副模樣。
於謙的恩義雖廣,名聲雖大,但有能力、有膽子來參與這場亡命之舉,劫走於家兒女的人,確實也基本都是當初在軍中有職位的。
蘇寒山問道:“那……誰?!”
這個人居然在屋頂上聽到了,內功造詣非同小可。
“原來是蘇少俠。”
所以於謙舊部,基本都認得他這張臉,況且他當年當官的時候,也喜歡穿這麼一身布袍,配色都沒變過。
朵拉也眉頭緊鎖:“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直接進荒漠,是最好的選擇,根本不需要留人斷後。”
曹武伯暗中培養死士,在江湖上招攬大盜巨梟,在奪門之變當天,劫殺了所有想向於謙一係報信的人手,又攪亂宮廷,使景泰皇帝誤以為是於謙想要謀反,錯失最後求援反製的良機。
據說,京城之戰結束後不久,吳寧就因為用了太多心計,頭腦發熱數日,大病了一場,辭官養病。
“奪門之變,閹黨奸賊當天在京城內,就戕害大大小小數百官吏,屍相枕藉,慘不忍睹,等清洗的風波牽連到地方上,具體殘害了多少人,更已經不可細數。”
吳寧麵朝眾人,字字誠摯,“朝中忠良,雖以於大人為象征,但其他人,難道就隻是於大人衣擺下的木石傀儡嗎?”
蘇寒山繼續說道:“但是我不明白,你們這些人留下是想乾什麼,斷後嗎?”
朱驥、鐵竹等人,都沉默了下來。
“在場的人,幾乎就都是那次風波的親身經曆者吧。”
但他這句話的效果,比他的內功更驚人。
他突然扭頭向東看去,東邊的屋頂上正有一個人影跳了下來,眾人紛紛拔刀提劍。
“因為我們不是要斷後。”
這人,就連朵拉也認得,臉上頗有幾分見到舊相識的喜色。
“兵分兩路,一路劫囚,一路阻撓東廠人馬,正是為了做出我們自己已經中計的假象,並順理成章,拖延他們抵達平陽城的時間。”
“至於該留下的那群人嘛,事先都已經知道了,也不用我複述。”
蘇寒山說道,“而且即將離開的那些人,還不知道另一部分人會留下。”
鐵竹等人臉色大變,顧不得身上傷處疼痛,急忙站起,連聲追問道:“分頭行動,什麼意思?”
朱輝沉默了片刻,不再否認,說道:“不隻是我們這幾個人會留下,很快,還會有人來跟我們會合,我們的目的,也並不隻是斷後。”
眾人一看到他,紛紛行禮,口稱參軍。
他們那個樣子,倒好像截止到目前的事情,都隻是前奏,接下來要麵對的才是真正的大事。
“朱輝說的不錯,我們這些人留在城中,不是要斷後,而是要報仇,但也不僅是為了報於家的仇。”
想不到如今於謙已死,這個早已回歸民間的參軍,又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於謙並非不知兵,更並非不知人心,否則他也不能扶立新帝,統領朝政,掌權八年。
來者大約三十歲,英眉朗目,目光銳利,鼻梁高挺,下巴上的皮膚隻能看出少許青色,胡須刮得很乾淨,身材修長,手裡還拿著一把黑傘。
但在知道內情的人心目中,最不容置疑的一個罪大惡極之輩,還是那東廠督主,受封昭武伯的曹武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