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四,平陽城中。
大早上的,就有人挑著擔子,走街串巷,賣熱水和饅頭。
城裡雖然貧瘠,但有些人是當年被流放的犯官後代,耳濡目染下,還是樂意從自己辛苦賺來的銅錢裡麵撥出一兩枚,換些清晨的享受。
賣水的從門前路過時,醫館的門也打開了,照舊是買了三包饅頭,兩壺熱水。
“二哥,昨天城裡還是沒有外地人出沒嗎?”
蘇寒山坐在櫃台後麵,接過饅頭的時候,問了一句。
賣水的漢子,叫水二郎,城裡年輕些的人就叫他二哥,聞言連忙說道:“沒有。放心,我們城裡大把沒事乾的,早晚都盯著呢,要是有,按你說的,清晨、入夜兩個時間,會有人來告訴你。”
水二郎出去挑起擔子,說道,“中午還是照舊,讓老王家小酒館的送幾樣飯菜過來?”
“你等會兒,我看看。”
要麼不來,一來來兩波,倒是成功讓蘇寒山壓住了心裡的急躁,露出一點笑容。
他從剛穿越的時候,就把情緒憋著,儘量讓自己平靜點,不敢太過驚喜,生怕事後落空,落差太大。
而東廠那邊,當初奪門之變的時候死了一大批,後來從各方麵抽調人補充進去,朵拉才進了東廠。
那學究看了看醫館裡的客人、主人,視線也從地上掃過,笑著從懷裡取出一張藥方:“麻煩幫我照這個方子,抓三副藥。”
可惜,心情這種東西,不是想壓就能壓得住的,這幾天裡,他的患得患失還是越來越嚴重。
銀珠彈跳之時,鬥笠青年又用一根手指壓下,把銀珠嵌入了櫃台之內。
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果然是夠明智。
那學究眼神一凜,左掌在櫃台上一拍,銀珠突然崩射出去。
朵拉從後院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蘇寒山眉頭緊皺的在那裡啃饅頭。
疊在一起的兩塊碎銀,被他兩根手指一捏,頓時扁了下去,壓成了一個整體,指痕宛然。
短須大漢臉色一變,被這個學究的指力所驚。
雖然這幾天,這個習慣的效果大打折扣,但好歹還是讓他心口火急火燎的感覺,降下些許。
“是嗎?”
那短須漢子扭頭看他:“怎麼,有錢了不起?我家也有急事,先來後到不懂嗎?”
鬥笠青年接過那塊銀子,雙掌交疊,將之握在手心裡,過了數息之後,手掌一搓,拋在櫃台上的,已經是一個圓滾滾的銀珠。
“請看看有沒有這些藥,凡是有的,全給我們包上。”
蘇寒山看了一眼朵拉,朵拉微微搖頭。
他在這裡,一共也就隻有十天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三天多、快四天了,治愈雙腿的事仍然沒有什麼進展。
學究打量著朵拉拉開抽屜取藥材的動作,看出有些生疏,麵上則笑道:“我家有些急事,不知道能不能先給我抓。”
鬥笠青年則打量了一下這家醫館,所有物件都很老舊,醫館裡兩個人的年紀卻都不大。
朵拉拿著藥方,轉身對照藥材櫥櫃上的那些銘牌。
得,又不認識。
鬥笠青年左手猝然一動,捉住銀珠。
費儘心思審那個四檔頭,能問的都問儘了,最後也隻是能初步判定,東廠沒有什麼人或物,能夠治愈一個雙腿癱瘓五年的人。
“請等一會兒,要先幫那邊的客人抓藥。”
蘇寒山又不敢大意的,仔細打聽了平陽城當地的種種消息、逸事、傳說,果然當地也沒有什麼線索。
蘇寒山真要氣的笑出聲了。
那漢子兩隻手,各拿著一件灰藍粗布縫製的長條口袋,明顯是裝著兵器,青年人手上則抓著一張藥方,放在櫃台上一推。
蘇寒山沉聲說道,“提前好幾天跑到這裡來設伏,也太可笑了,真就篤定那些人不會跑到彆的路線上去嗎?”
學究略一沉吟,又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子,連著櫃台上那塊一起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
除了同屬四檔頭麾下的人,朵拉也就隻能認出曹武伯、白琦和幾個檔頭的臉罷了。
短須漢子道:“我買藥,你賣藥,反正我給得起錢,彆的彆多問。”
多吃兩口之後,倒一碗熱水咕嘟下去,整個人都舒坦。
學究右手翻掌探出,五指成爪,掌心向外,抓向鬥笠青年左手肘彎內側。
之前言語交鋒,手上展露本事,都是淺嘗輒止,算是各有保留的示威和試探。
“是你太著急了。”
“所以他們絕對要在平陽城休整一番,補充食、水、藥、衣,說不定還要買些當地的騾子、駱駝,才好繼續西行,借荒漠擺脫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