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看吧,你們看看!現在的遼東鎮,可不就是祖家的遼東鎮麼?!現在的遼東官軍,可不是就是祖家的祖家軍麼?!
“可是聖上又能怎麼辦呢?!還不是得繼續揣著明白裝糊塗?!聖上心裡難啊!該給的錢糧,還是得繼續給!而且這一次該給的賞賜恩典,一樣也不能少!
“否則的話,這山海關的千裡江山,轉眼之間就便宜了東虜了啊!到那時,朝廷怕是再也沒有了複遼的希望!”
王德化說完這些話,臉色沉重,手拍著座椅的扶手,噠噠噠噠地作響,而他本人則是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
對於遼東的事情,顯然這些人都是知情的。
楊振原以為這些人都被蒙在鼓裡,可是王德化的一番話卻讓他醒悟,原來崇禎皇帝也知道。
隻是知道歸知道,皇帝本人對此也沒招兒,即使貴為九五之尊,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楊振見王德化和方一藻都沉默,於是咬了咬牙,說道“兩位世叔!小侄聽說,祖總鎮家子弟,多有在東虜奴酋手下任職者!
“祖總鎮嫡長子祖澤潤、嫡三子祖澤洪,以及其他一些祖氏昆仲子弟,皆在崇禎四年大淩河之圍後投降了東虜!
“現如今他們活生生地做著東虜的官爵,為虎作倀,助紂為孽!鮮廉寡恥,莫此為甚!即令稱之為漢奸,也一點不為過!
“世間焉有子弟已投東虜,而其父仍任大明總兵,繼續總鎮遼東官軍兵馬者?!小侄自從聽聞此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楊振下了決心,既然今後要在遼東混,而且已經與祖家軍分道揚鑣,走了不同的路,那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而且現在正是向王德化,並通過王德化向遠在京師的崇禎皇帝表達甘做孤臣、甘效孤忠的最佳時機,楊振當然不能放過。
楊振說出這些話,其實並不指望得到什麼答案。
他很清楚,就是他能夠拿出證據,崇禎皇帝也不敢處置祖大壽以及祖家子弟。
因為方才王德化說的一點沒有錯,現在的遼東鎮,已經成了祖家鎮,現在的遼東軍,早已經成了祖家軍了。
放眼現在的山海關外,算來算去,唯有自己這個“外來戶”,眼下尚不在遼東祖家軍的序列之內。
聽了楊振說的話,王德化與方一藻對視一眼,同時歎了口氣。
大家沉默了片刻,最後方一藻說道“王公方才說聖上難、朝廷難,其實就是難在這裡啊!你說的那些情況,本撫院自然也聽說過,以王公在禦前所擔任的職司,又豈會沒有聽說過!?可是證據呢?!
“人家隻消一句被俘了,或者戰陣之上下落不明了,或者乾脆一句戰死了,不僅無過,而且還有功呐,你又能怎麼做?!
“你還年輕啊!這其中的彎彎繞兒,你還不懂!今後多學、多問,多長幾個心眼,不要被人坑了,被人賣了,還不自知!”
巡撫方一藻的話剛說完,王德化的公鴨嗓就又響起了“哎——,楊賢侄眼下還不到而立之年,今後還有大把的光陰打磨!不著急,慢慢來吧!
“而且,楊賢侄眼下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經位居總兵之列,雖說是一個團練總兵,可是畢竟也是總兵嘛!下一步做上一任總鎮,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啊!”
楊振表達了自己對祖大壽仍然擔任遼東鎮總兵的不滿之後,立刻就取得了王德化和方一藻的信任。
兩個人對楊振說話的態度,也不再是試探來試探去了,而是直言不諱,毫不遮掩,顯得親切多了。
三個人在大堂上又談了一會兒,眼看著時辰過了未時,王德化說道“該說的正事,咱家都說完了!總而言之呢,經此鬆錦大捷之後,聖上對遼東有了新的一些想法,對於方巡撫,對於楊賢侄,可謂是寄予了厚望!你們莫要讓聖上失望了!”
方一藻和楊振聽得此話,連忙表示,一定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王德化見狀,也不再說公事,而是對楊振說道“聽說楊賢侄現在尚無表字?!”
楊振一聽這話,就知道王德化與方一藻之前肯定談論過自己的事情,並且交換過意見了。
當下連忙答道“小侄自小就生長在軍旅之中,到現在也不過是一介武夫,確實不曾取過表字!”
“既然如此,賢侄你也彆嫌咱家唐突!咱家看你知情知趣,人也忠勤耿直,看了甚是放心,——今日就給你取個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