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朝鮮這麼做,硬氣倒是挺硬氣,可是在清虜鐵蹄之下,硬氣的代價也是很大的。
就在黃台吉稱帝的第二年,丙子胡亂發生了,黃台吉親率大軍東征朝鮮,雙方實力懸殊,結果可想而知。
與此相應的是,在丙子胡亂之中,被李氏朝鮮寄以厚望的大明朝,其表現實在是拉胯的不行,令朝人大失所望。
因為崇禎皇帝派去的援軍沒料到黃台吉的軍隊你進展如此之快,朝人如此之弱,所以他們不僅遲到了,而且到了以後遲遲不敢上岸作戰。
包括沈世魁所率的近在咫尺、與朝鮮唇亡齒寒的東江軍,竟然都是一直隔岸觀火,坐視朝鮮被打垮。
而等到朝鮮被打垮以後,滿韃子軍隊開始回頭強攻皮島的時候,陳洪範等人指揮的登萊援軍更是聞風而逃,又導致了皮島的淪陷和東江鎮的徹底敗亡。
就這樣,丙子胡亂之後,李倧被嚇破了膽,李氏朝鮮的大臣們再一次分化,在對待滿清的問題上,力主臣服滿清的主和派占據了上風,而力主抗虜的斥和派則被清除一空。
其中有幾個在朝野之間威望很高的斥和派大臣,還被嚇破了膽的李倧,抓捕起來送到了盛京城裡,請滿韃處死了。
甚至於朝野之間誰敢上書反對臣服清虜,李倧以及取得李倧信任的事虜主和派大臣,都要派人把他們抓起來,送交駐在九連城負責朝鮮事務的清虜大臣審訊治罪。
丙子胡亂之後,李倧的這些作為,雖然有他的不得已之處,也得到了一批主和派大臣的支持,但在同時也招來了不少反對者。
尤其是在丙子胡亂之中幸存下來的,並與滿韃子軍隊結下了血海深仇的一批中下層武人。
在戰爭中他們失去了部眾,失去了財富,失去了親人,妻女被擄,成為奴隸。
而在戰爭後的一片投降之聲中,他們又失去了地位,失去了權力,失去了名譽,結果還得向過去的死敵俯首稱臣。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與此相應的是,已經臣事大明朝二百多年的李氏朝鮮,漢賊不兩立的夷夏之防,在許多儒生出身的官吏之中早已根深蒂固。
許多儒生士林出身的官員,對丙子胡亂之後的國政十分不滿,其中甚至包括了當年參與癸亥反正,參與擁立李倧的人物。
畢竟,李倧背叛大明,背叛對朝鮮有再造之恩的明朝天子,而改事清虜,改事與朝人語言不通、衣冠不同、習俗不同而且剃發結辮的女真胡虜,那麼他的行為,與當年癸亥反正時被他們搞下台的光海君李琿有何區彆?
當年他們聲討光海君的罪名,現在豈不是可以扣到自己的頭上了嗎?
楊振對安應昌提到的那個沈器遠,就是這樣想的。
而且這個沈器遠與彆的大臣隻是在心中想想,並不敢將想法付諸行動的懦弱行為大為不同。
沈器遠敢想敢乾,當年的他一介落魄的儒生就敢於策動李倧發動宮變,現在的他依然敢於策劃推翻懦弱無能的李倧,另立新君。
在原本的曆史上,沈器遠就是這麼乾的。
丙子胡亂期間,李倧任命力主抗虜斥和的沈器遠為都元帥,叫他前去禦敵,但卻不給他一兵一卒。
等他搜羅了各路援軍,終於趕上進展神速的黃台吉大軍之時,又被擅長以逸待勞圍點打援的黃台吉大軍一舉擊潰。
沈器遠散儘了家財招募來的軍隊,最後隻剩幾十人保護著他逃離了戰場,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可是到了戰後,李倧治他力主抗虜之罪,治他兵敗之罪,將他流放到了海上荒島,讓他自生自滅。
好在這個死後廟號仁祖的李倧,雖然庸庸碌碌懦弱無能,但他卻頗顧念沈器遠當年對他的擁立之功,沒過兩年就將他放了出來,召回到朝中擔任要職。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召回來的沈器遠,已經不是當年為他策劃宮變,幫他奔走聯絡士林儒生,然後擁立他上位的儒林義士沈器遠了。
而是一個下定了決心要將他推翻,並打算另立新君,重樹抗虜斥和大旗的沈器遠了。
因此,回到朝中任職的沈器遠,先是謀求江華留守一職未果,但隨後謀到了南漢山城守禦使兼京畿道總戎使的職位。
在這個職位上,對內,他刻意結交了許多對事虜主和派不滿的中下級武官,尤其是南漢山城的兵力,打算欲利用這些力量來舉事。
對外,則企圖聯絡出沒朝鮮海域的明朝船隻,希望與明軍聯手合作,在鏟除國內的主和派以後,繼續幫助明朝恢複遼東。
而身居高位卻仗義疏財喜歡結交下屬的沈器遠,自然深得軍心,很快就得到了南漢山城禦營大量武官的效力。
為了達成他暗中聯絡大明的目的,他還將自己拉到一起的一些中低階武官,安排到了隸屬京畿道及禦營守禦的江華島及附近的海島上駐守,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聯絡上大明的水師。
在原本的曆史上,沈器遠並沒有能夠等來大明官軍,不得不在沒有外部助力的情況下發起行動。
結果,又因為其部下行事不密,在即將發動宮變之前走漏了消息,導致行動失敗。
沈器遠本人被淩遲處死,而他全家以及一堆與他誌同道合的同黨,還有一批力主抗虜的中下級武官,全數被殺。
然而這一世,好巧不巧,沈器遠的安排奏效了——楊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