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羅手上動作一刻未停,探手入懷,去摸掩偏襟裡一把極鋒利銀刀,就她觸到冰冷利刃時,突然從殿外傳來一個熟悉聲音,刹時將她釘地上,一動也不動。
“皇上裡麵嗎!”是柔華四平八穩聲音。
“這……是,可皇上說了,晚膳時,不許任何人打擾!娘娘看,您是不是先回長春宮,等皇上用完了膳,奴才親自去長春宮給您送信兒!”無論小博爾濟吉特氏多麼不得聖心,吳良輔對皇後一向是小心謹慎,淑懿早就向他暗示過皇後厲害。
然而一向隨和皇後,今天看起來卻有些固執,依舊是一副不瘟不火模樣,言語之間卻透著不容置疑堅決,她笑道“這可怎麼好!皇上也吩咐過本宮,讓我一旦籌劃好端午家宴,立即向他複命,本宮也不好有旨不遵哪!”
“這”吳良輔左右為難。
皇後平和笑道“這樣吧,我也不讓吳公公為難,煩您進去為本宮通傳一聲,若皇上果真沒空見本宮,本宮立即就走!”
吳良輔再也找不出理由拒絕,隻得堆著笑說了句“娘娘稍等!”便進去通傳去了。
皇後仍然氣定神閒地立門外等著,不消片刻工夫,就聽到從殿中傳來惶急呼叫,吳良輔推著不省人事順治,一迭聲地喚道“皇上皇上,您這是怎麼了?您倒是醒醒啊!”
皇後猛地折身跨進門檻,看了一眼伏案頭昏迷不醒地順治,戟指道“恪貴人!你好大膽子,竟敢謀害皇上!”
碧羅已經手足無措了,膝頭一軟,跪了下來,“皇後恕罪!”
“來人啊!把恪貴人看守起來,等皇上醒了,再行處置!”皇後聲色俱厲地吩咐殿外侍衛。
兩名著深絳補服帶刀侍衛進入殿中,眼看恪貴人就要被拖走,驀地裡一個清泠泠地聲音揚起,“娘娘這是怎麼了?嬪妾聽到殿裡嘈雜,就進來看看,喲,恪貴人這是犯了什麼錯,惹娘娘生這樣大氣?”
“你難道沒看見嗎,皇上被恪貴人所害,本宮怎麼推他,還是不醒!”皇後叱責中難掩一絲隱憂。
淑懿凝眸看了順治一眼,低呼一聲,道“這可怎麼好?不會是天兒熱起來,中了暑氣吧!讓嬪妾來看看!”
說罷,走到順治身旁,拿出一隻雕著仕女像淨瓷圓缽,打開塞子,一陣清涼之氣隨之而來,如浸霜湃雪一般,淑懿伸指挑了一點兒,抹順治太陽穴上,為他輕輕地揉著,不一時,順治悠悠醒轉,抬眼環視,見身邊圍了一圈人,歎道“朕可能是太累了,不覺趴案上睡著了,都彆圍著了,傳膳吧!”
吳良輔提嗓子眼兒一顆心,此刻才落到肚子裡,欣喜地答應一聲“是!”顛顛地跑去傳膳了。
順治瞥眼間,見兩名侍衛押著滿麵淚痕恪貴人,驚異中又有些薄怒“誰讓你們進來,放開她!”
兩名侍衛忙不迭地跪下解釋“回稟皇上,是皇後娘娘召臣等進殿,押恪貴人去看守起來?”
順治怒意甚,側頭冷眼瞧著柔華,冰了口氣道“皇後!”
柔華馴順跪下,哀哀道“臣妾是見皇上突然昏迷不醒,心中憂急,兼之皇上昏迷時,隻有恪貴人身邊,臣妾才會想到她身上,如今才知是一場誤會!不信,皇上可以問吳公公!”
吳良輔麵上笑意燦燦,心裡卻暗咒皇後奸滑,把這塊燙手山芋拋給他,吳良輔不管怎樣說,不得罪皇後,就要得罪恪貴人,不過吳良輔畢竟是個一等一機靈人,頓了一頓,笑道“皇上,您昏迷不醒時候,人人都亂作一團了,奴才頭頂上天都跟塌了似,也忘了方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要說,還是賢妃娘娘鎮定從容,就那麼幾下子,就把皇上您給救醒了,奴才天哪,又亮堂起來啦!”
他避重就輕,撇開皇後與恪貴人是非,去恭維淑懿,令順治不由自主地也忘了方才是非,隻牽著淑懿手,溫然道“那是自然,賢妃與朕貼心了!”
皇後紅潤臉色頓時變作灰黑,然而婉順性情令她從緊繃唇邊囁嚅出一句“皇上說得不錯!”
驚魂甫定恪貴人,聽到順治言語中難掩柔情蜜意,也難抑心底一絲酸澀。
淑懿揚眉一笑道“臣妾不過是誤打誤撞,方才皇上昏迷之時,皇後和恪妹妹也著急得不得了呢!”
順治這才轉臉看了一眼皇後,問道“皇後來養心殿有什麼事嗎?”
“哦”縱使柔華聰明機變,這一連串變故瞬間發生,也多少令她有些語塞,她略沉了沉,才緩過勁兒來,含著得體微笑,道,“皇上不是要臣妾向您回稟端午家宴事嗎?”
順治也記了起來,揉了揉昏昏沉沉額角,淡淡道“你先回長春宮去,等朕用了晚膳,叫吳良輔去叫你!”
九九歸一!吳良輔深深地埋下鋥光瓦亮腦殼,他知道,這個時候,這位心機深沉皇後,任何人臉上看到哪怕是一絲討好笑意,都被她認為是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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