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淡然一笑,似乎連張嘴都覺得累。
老道長狂笑片刻,又頹然落座,低眉順目地喃喃自語道“呆,呆,怎會是病酒?分明是病茶才對……俗人,俗人……俗不可耐!”
最後四個字,他幾乎是指著天大喊出來的。
道袍寬闊而破爛的袖子一動,從裡麵紛紛飄出許多花瓣來。
他又嘿嘿問道“你可知這是何物?”
唐煜道“好多的桃花。”
老道長道“哈哈,不錯……好多的桃花,好多的桃花……”
喃喃了片刻,突然眉須顫動,眼中流下兩行淚水來。
他道“今年的花謝了,又不知,何時才能再開……?”
唐煜看了,靜默片刻,對他道“盼著花開做什麼?花開得早,落得也豈非早些?”
老道長怔了一瞬,複又大笑起來“好,好,很有道理。開得早,落得也早……落得也早……”他重複著這兩句話,又癡住了。
淚水掛滿他乾枯的胡須,老道長出了片刻的神,忽然乾笑了一聲。
唐煜隻覺得眼睛一酸,眨了一下,再看那道長,竟已從桌前消失了。
道袍的衣袂刮過一陣風,那道長人早就到了酒館外,逆著人流走了。
隻聽得他的長長歎息的聲音飄飄渺渺,似在千裡外,又好像仍在耳邊
“醉裡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
唐煜伸手接住了一朵飄落的殘花。
耳畔又響起那老道長的聲音“小鬼——無情不能絕滓,深情才能破魔……”
花瓣卷曲,還沾著雨水,他看了片刻半晌,收進袖裡。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小二——上肉上酒來。”
店小二本有一肚子悶火,轉頭見了來人,立刻歇菜了,堆著笑招呼他坐。
曾小白四處瞧瞧,看到角落的位置,悠悠地走了過來,走近了,眼睛一亮,便坐在唐煜對麵,驚奇道“喲,這麼巧。”
唐煜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曾小白壓低聲音笑道“我都聽了一路你的風姿了,現在滿城都在議論你,正主兒倒在這旮旯裡喝悶酒哪。
唐煜道“嗯。”
勝利有時候比失敗更讓人疲倦。這種感覺他相信曾小白不會不懂。
曾小白眨眨眼,忽然想起什麼,伸手摸了一把袖子,麵色一凝。原來是忘帶銀子了。
唐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請你。”說著,掏出一片金葉子,壓在了酒壺下。
就這一片,已夠租這整條街的店半年了。
曾小白笑得人畜無害“唐老板真闊氣,都請我一路了,多不好意思。”
隨後又多不好意思地加了幾個菜。
唐煜道“你櫻桃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