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世叔嬌養了!
讓這種高風亮節的門戶委身於他,比直接羞辱更為不堪。
也不知,鄭將軍回府後發現妻子與兒女狼狽而歸是個什麼感覺。
是不是強忍著惡心?
是不是心裡已經將他罵了一遍又一遍?
沈懷瑜眸光涼薄,揉揉眉尖,隨手將茶盞放於桌上。
“大人,我真不明白您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了什麼,為何不等明日直接與鄭將軍交談?
他常年征戰在外,與這婦人眼界不同,定能掂量出來,是命重要還是名節重要。”
陸卿捏捏酸痛的胳膊,低聲悶道。
“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與本官一樣。在他們眼裡,這名節,重於山。”
沈懷瑜垂眸,將兩隻手攤開在眼前,細細地端詳掌心的紋路,輕聲道
“本官好不容易才從肮臟的爛泥裡爬出來,可不得惜命一些。”
況且,旁人都說他是迷惑君心的奸臣,巴不得他被千刀萬剮。
若是自己再不惜命,誰還在乎他的死活。
“大人……”陸卿見沈懷瑜麵色不好,憂心忡忡地握緊了刀柄,歎口氣
“可鄭家雖有些權勢,可難就難在太過於愚忠,不是結盟的好選擇,搞不好哪天就倒打一耙。”
沈懷瑜突然輕笑,側頭看向陸卿,“那不過就是個由頭,本官隻是不願看他死罷了。如果不這樣做,鄭家怎會接受本官的援助?”
鄭將軍這等清廉為民之人,死在狗皇帝手裡,太可惜了。
還是先留著罷。
“您說什麼!”
陸卿喉嚨有些發哽。
原來竟是這樣。
他果然永遠猜不到沈懷瑜的心思。
不住地搖頭,陸卿急忙走上前
“大人,鄭家根本不會領情,他們不會感謝,隻會更加厭惡!您甘願做這個兩邊不討好的惡人?”
沈懷瑜挑眉,桃花眼微彎“陸卿,彆把本官說這麼高尚。”
不做沒有回報的事情,是他的原則。
他本就是一張染得墨黑的紙,再黑一筆誰又能知道,救鄭家不過是他動動手指頭的功夫。
所以他想讓鄭家活著,讓這些現在對他唾棄的官員都活著,然後眼睜睜地看清楚,大齊的君主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們所追求的忠君護國是多麼可笑。
那滋味,可比死亡難以下咽。
推開紅漆門,沈懷瑜半眯起眸,抬頭望向陰沉沉的烏雲。
日光被層層厚雲遮眼,僅露出半輪太陽懸掛天邊。
要變天了。
這樣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回了府,江辭走至床邊,將五百兩銀票又塞回匣子中。
春寧則不動聲色地在門邊看著她,若有所思。
等江辭折騰完,坐在小圓桌旁乖巧地往嘴裡塞甜餅時,她才走上前,提了壺熱茶倒在茶盞中,遞給江辭潤嗓子。
“春寧,你怎麼啦,怎麼一路都不說話?”
江辭吞下嘴中最後一口小餅,又拿起一塊糯米糕,趁這個空隙問道。
“奴婢……”春寧抿唇,糾結一番卻不知該不該開口。
江辭停下動作,拿出帕子擦擦嘴邊的糕點渣,朝春寧一笑“給我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