懇求聲響徹大殿,皇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嚴峻。
他微微抬手,底下的聲音消失。
冷眸掃向戶部侍郎,眼中帶著風雨欲來的威壓。
“朕記得,上次撥款之時,戶部尚書因其父去世,回鄉丁憂,此後,相關事宜,都是徐侍郎你在經手。”
“徐侍郎,朕如今倒是想知道,朝廷每年數百萬的撥款,究竟都去了何處!”
徐侍郎頓時麵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這錢自然都如數下發,臣絕不敢欺瞞陛下啊。”
皇上目露狐疑,三皇子也隱約感覺到不對,剛要搭腔幫襯,就被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
“陛下,錢發沒發,那些將士們最清楚。”沈棠唇角半勾,冷睨了一眼徐侍郎,繼續道:“若是陛下有疑,不如傳喚我店中那些解甲歸田的士兵前來問詢,真相自會一目了然。”
就是不知道,徐大人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她眼中漫不經心的寒意,讓徐侍郎頭上的冷汗冒得更甚。
著急地拒絕道:“不可啊,陛下!”
“那些店鋪中的人,皆與侯夫人相熟,還不是侯夫人說什麼,就附和什麼,絕不可信。”
“一個人不可信,就傳召數百人上千人,總不能那麼多人都被我收買了吧。”沈棠聲音清淡地反駁道。
“額……”徐侍郎瞳孔陡然放大,袖口中的手都有些發抖,著急地搜腸刮肚,腦袋卻亂作一團,焦急下脫口而出,“那些人的身份未經查實,若是侯夫人蓄意找人陷害,臣怕是百口莫辯啊。”
此言一出,沈棠頓時冷笑出聲。
“真是好笑,剛才徐侍郎還言之鑿鑿,指控我沈府豢養私兵。想必我店中那些老兵的身份,徐侍郎都已查驗清楚才是。”
“如今怎麼又換了腔調?否認那些人的身份。”
“難道剛才徐侍郎所言,都是在胡言亂語,惡意編排,欺瞞陛下不成?”
她眉眼冷峻,譏笑出聲。
不光是沈棠,在場的官場老油條,都已看出徐侍郎的不對勁,頓時投來懷疑的目光。
皇上驟然沉下臉,直接命令道:“來人,傳喚那些士兵進殿。”
“朕倒要看看,徐侍郎究竟背著朕,都做了什麼好事!”
此言一出,徐侍郎已經麵如死灰。
驚呼道:“陛下,不可啊!”
那些錢的去處他最清楚,此事可經不起細查。
若隻是他貪汙違紀,頂多被判流放,徐家滿門還能保住。
若是連累那些貴人,怕是徐家九族都沒了活路。
他臉色慘白,心中後悔聽了三皇子的話,招惹了沈棠這個煞星。
在侍衛即將踏出殿門那刻,絕望地闔上眼睛。
以頭搶地,高聲道:“不勞陛下費心,臣全都交代!”
“是臣被豬油蒙了心,貪下了陛下撥給將士的錢款,請陛下責罰!”
皇上頓時勃然大怒,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到他的腦袋上,擦出深深地傷痕。
“放肆!徐侍郎你好大的膽子!”
“連這筆錢都敢貪,你真是喪儘天良。大瀝有你這樣狼貪虎視的官員,是朕的失察!”
“來人!”他一聲厲喝,叫來錦衣衛,“把人押送到大理寺,嚴加拷問!給朕挖出來全部的受益之人!”
皇上濃眉上揚,明顯動了真怒。
徐侍郎把頭磕得砰砰作響,哀求道:“求陛下寬恕啊,臣隻是一時糊塗啊!”
“一時糊塗?”皇上眉頭緊皺,看了眼沈棠的方向,心中越發氣惱,怒喝道:“朕看你是早有預謀!”
“你不但私下斂財,還惡人先告狀,把罪名推到沈棠頭上。”
“你是不是以為朕是老糊塗了,能夠被你愚弄!”
皇上氣得不輕,麵上有些掛不住。
餘光掃向殿下的沈棠,急忙讓人把她扶起來。
在沈棠起身的瞬間,一旁的景昭不用人說,就利落的站了起來。
他微弓著身,把衣擺拍得砰砰作響,好似這金鑾殿有多少臟東西一般。
皇上眼角抽搐,假裝沒看見這一幕。
視線流轉間,卻注意到景昭明顯破損的衣袖,
那袖口絲線交織,遠遠看去,就像是被反複縫補過一般。
皇上心裡一緊,對沈棠他們越發愧疚。
哎,沈棠多好的孩子啊,無私奉獻,做好事不求名。
這要是換做旁人,早就把事情宣揚的人儘皆知了。
這種心軟的性子,想必寧願委屈了自己,也要寬待他人。
不然不會靖遠侯爺的衣角破了個洞,都沒銀錢更換了。
皇上的心裡一軟,莫名的湧起一股內疚之情。
心中更是暗自感慨,他到底還是被先皇說中了。
當時,先皇在世之時,曾評價過他,說他是個忠義的守成之君。
但唯一的弱點是性情太直,心性不夠堅毅,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為此,先皇臨走前,血洗朝堂,給他留下不少忠厚的肱股之臣。
這麼多年,他一直不認同先皇的觀點,兢兢業業理朝多年。直至今日,年近半百之時,卻被人狠狠打了臉。
皇上莫名有些難堪。
複雜的情緒化作怒火,對著徐侍郎一股腦的發作出來。
還未等審訊結果出來,便直接命令道:
“徐侍郎貪贓枉法,罰沒全部身家,定案後處以絞刑。”
“徐家子孫三代,不得在京都行走,不準為官。”
“任何求饒之人,與他同罪!”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嘩然。
徐侍郎更是抖成篩糠,連話都說不全。
他哀求的看向三皇子,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三皇子卻負手而立,避開他求救的目光,臉色比他還要難看。
蠢貨!不過是貪墨銀錢的小事,竟能留下這麼大的隱患。
之前徐侍郎送銀錢到府邸時,他曾偶然詢問過錢財的來處,卻被徐侍郎神秘兮兮的轉開話題。
見狀,他也沒心思深究。
畢竟為官之人,哪有絕對乾淨的。
隻要全心為他辦事,其他的,他也懶得管。
這麼久以來,他一直以為,徐侍郎是收受了手下之人的賄賂。
誰曾想這個蠢貨,竟然私吞了士兵的補給。
這麼大的事兒,若是被查出來,不光是徐家,就連他的皇子府也要受牽連。
如果他知道徐侍郎被人抓著小辮子,哪裡會讓他上殿狀告沈棠,無端把事情鬨大。
現在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三皇子眼中隱晦的流露出一抹殺意。
這個蠢貨,看來是留不得了。
想到這裡,三皇子為免打草驚蛇,給徐侍郎投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驚慌中的徐侍郎未曾察覺不對。
一直暗中盯著他的沈棠,卻感受到三皇子隱晦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