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僵在原地,隻感覺一股寒氣從脊背直衝腦門。
景昭之前明麵上掌管神策營,暗地裡卻執掌皇家暗獄。那裡關著的人,無不是惡貫滿盈之人。
他們狡詐陰險,背後勢力盤根錯節,就算深陷牢獄,依舊猖狂無比。
在景昭之前,曾有過的幾位暗獄首領,都被人報複,家破人亡。
直到景昭接手,當時大家都打賭他能撐過多久。
卻未曾想,景昭徹底關閉獄門,短短半月,那些人就死傷過半。
按照所犯刑罰,儘數被處決。求情之人被當作同黨,一舉拔除。
從此之後,暗獄幾乎空了一大半。
有人曾言,如今暗獄的地麵都被血跡染成深褐色,刺鼻的腥氣數月不散,引得烏鴉盤桓許久。
如此殺伐果決之人,李侍郎絕不敢輕易得罪。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心裡暗暗叫苦。不是說景侯爺重傷癡傻,如今這模樣,怎麼看都不像啊。
難道說,景侯爺是在偽裝,暗中在琢磨什麼大動作。
按照他深沉的城府,也不是不可能。
李侍郎心裡一緊,剛剛的氣勢頓時消失。
他不敢看景昭一眼,一把搶過沈棠手中地契書,快速簽上名字。
隨即,不等兩人反應,留下一句,“契書已經簽好,我就不留二位了。”
身影便快速消失在門後。
李府的大門“砰”的一聲,死死關閉。
他動作極快,自然沒有聽到景昭氣惱的哼哼聲。
“娘子,這也是個壞家夥!”
“昭昭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人。”
景昭耷拉著腦袋,滿臉不開心。
沈棠看著他孩子氣的模樣,頗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剛剛有一瞬,她也被景昭身上的氣勢嚇了一跳。
要不是看到他藏在身後的雙手,緊張的攪在一起,沈棠也要懷疑他是裝傻了。
她唇角不自覺的彎起,柔聲道:“這次多謝你了。”
若不是被景昭震懾到,姑父那個老狐狸,未必會這麼容易服軟。
沈棠眸中帶著笑意,不忘囑咐他。
“你表現得很好,下次若是有人欺負你,就拿出今天的架勢,懂了麼?”
景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
他明白了。
昭昭這樣一定超級凶。
那些壞蛋看到就會害怕。
就不敢欺負人了。
那以後娘子要是被欺負,昭昭就這麼凶!
他默默記下剛剛的感覺,回府後,板著臉,在銅鏡前練習好久。
看著景昭呆在原地傻笑,沈棠忍俊不禁,剛想招呼他,送他回府。
就聽到一陣明顯地“咕嚕”聲傳來。
沈棠腳步一定,看著景昭眼神飄忽的捂著肚子,有些想笑。
輕聲問道:“你還沒用晚膳?”
“沒有哦。”景昭搖搖頭。
“那跟我走吧。”
沈棠翻身上馬,伸手拉住景昭。
景昭一個用力,輕巧的坐在沈棠身後,手虛虛環著她的腰,眉眼彎彎,笑容溫暖爛漫,過分惹眼。
片刻後,兩人在仙蘊樓停下。
把馬匹交給店小二後,便一起向二樓走去。
剛一進門,酒樓內便寂靜了一瞬。
等沈棠她們上樓後,才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沈家嫡女真的要與景侯爺成親了?兩人郎才女貌,倒是般配。”
“般配什麼啊,這景侯爺聽聞傷到腦子,能活多久還說不定呢。”
“唉,那可真是可惜了。這樣一來,還不如嫁給景裕少爺,好歹是個健全人啊。”
“還是彆了。那景少爺與沈家庶女有情,聽說連孩子都有了。”
“哎呀,那豈不是沈家兩女,都嫁入靖遠侯府了?這於理不合吧。”
“你的擔心多餘了,這庶女婚前失貞,早就被逐出沈家,已經算不得沈家之人了。”
“哦哦,原來如此啊。”
“那以後見到沈姑娘,他們還要稱呼一聲嬸娘呢。”
“是呀哈哈哈哈……”
眾人說著說著,話題頓時偏了。
相比於景昭,大家自然對桃色傳聞更加有興趣。
都開始打趣起景裕與沈妤薇婚前苟合之事。
他們說得興起,未曾發現,一樓角落裡,一名男子眼中怒意翻湧,酒水一杯接著一杯的灌入口中。
坐在旁邊,一身翠綠衣衫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想要阻止。
“夫君,烈酒傷身,還是少飲一些吧。”
沈妤薇伸手想要按住景裕倒酒的手,卻聽“啪”的一聲,手被重重拍掉。
沈妤薇白皙的手背上,頓時多了幾條明顯的紅痕。
她捂著手,眼角泛紅,委屈地看著景裕。
“夫君……”
景裕後知後覺有了一絲愧疚,卻礙於麵子,不願意認錯。
蹙著眉頭說道:“你前幾日不是看上一支點翠簪子,一會去賬房支些銀錢,買下吧。”
沈妤薇心頭一動,感動道:“多謝夫君,妾身很喜歡。”
她放下手,挪過景裕的酒壺,語調溫柔地說道:“妾身知道,夫君不是有意的。”
“你心情不好,妾身替你喝便是。”
“隻求夫君愛惜自己,莫要因外人的閒言碎語傷了身子。”
沈妤薇明明痛得手都在發抖,卻還善解人意的寬慰景裕。
這一幕,讓景裕心裡柔軟。
心裡對沈妤薇的遷怒,消散幾分。
他未曾再拿過酒壺,就著杯中的酒水抿了抿,半闔著眼睛,不知在思量什麼。
沈妤薇敏感察覺到景裕的心緒變化,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自從詩會之後,夫君對她就一直心存芥蒂。
沈妤薇知道,都是因為沈棠壞了夫君的計劃。
不但沒有毀了沈棠,還陰差陽錯,被迫求娶公主府庶女。
若是沈棠嫁給彆人也就罷了,偏偏又入了靖遠侯府。
還在輩分上壓了他們一頭。
不說是景裕,就算是沈妤薇自己,也有些氣不過。
心裡暗恨沈棠陰魂不散。
她素手執起酒壺,一邊給景裕添滿酒水,一邊慢悠悠開口。
“剛剛過去的是長姐與景侯爺吧?”
“他倆舉止親昵,景侯爺的眼睛幾乎沒從長姐身上挪開過,這般親近,看起來不像是剛剛熟識。”
“你是什麼意思?”景裕眸光帶著審視。
沈妤薇狀若未覺,隨口道:“妾身隻是覺得,當初妾身孕暴露一事,未免太過湊巧。”
“從妾身險些流產,到長姐執意退婚,一切就像是在被人推著走一般。”
“隻是當時事發突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妾身來不及深想。”
“如今想來,此事發生後,長姐未免太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