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紅樓夢》除了是一部偉大的世情小說外,也是一部集飲食文化之大成的寶庫。書中以近三分之一的篇幅,或詳或略地寫了主食、菜肴、點心、飲料、糖果、羮湯及成桌的筵席菜肴、外國食品等等,多達近二百種。這些大多是飲食精品,尤其體現了康乾時期主流社會的飲食水準。
書中還描寫了眾多豐富多彩的飲食文化活動,展示了百年望族賈府不失雅致或又詩意化的生活方式。
這些飲食及飲食文化活動,可謂異彩紛呈,琳琅滿目。糟鵪鶉、炒蘆蒿、油鹽炒枸杞芽兒、豆腐皮包子等等美食,寥寥數語帶過,點到即止;藕粉桂糖糕、奶油鬆瓤卷酥、酒釀清蒸鴨子、山藥糕等等美食也是一掠而過,勾起讀者食欲後便戛然而止。
然,以下八道美食,曹公則是重點著墨,字裡行間浸著食香,不僅讓讀者胃口大開,還耐人尋味。這是何故呢?我們不妨一道賞析賞析,盤點這八道美食玄妙之處。
一、價值一兩銀子的鴿子蛋
"鴿子蛋"這道美食原本是清宮禦食,傳到民間後,成了高檔宴席的佳肴之一。
其製作方法也很考究,先將鴿子蛋煮微熟,去皮,再用雞湯加佐料煨燉,入味即成,鮮嫩無比。
書中在40回寫劉姥姥二進榮國府時,得到賈母的盛情款待,兩次宴請。首次安排的筵席上,便有這道美食。
隻是,賈府的這次宴請,鳳姐等人似有作弄劉姥姥之意。在給她拿了雙"比鐵鍁還沉"的象牙筷子,又"偏揀了一碗鴿子蛋"放在她桌上後,章回接著這樣寫的
"賈母這邊說聲`請`,劉姥姥便站起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劉姥姥拿起箸來,隻覺不聽使,又說道`這裡的雞兒也俊,下的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攮一個`。鳳姐兒笑道`一兩銀子一個呢,你快嘗嘗吧,那冷了就不好吃了。`劉姥姥便伸箸子要夾,那裡夾的起來,滿碗裡鬨了一陣好的,好容易撮起一個來,才伸著脖子要吃,偏又滑下來滾在地下,忙放下箸子要親自去撿,早有地下的人撿了出去了。"
這段精彩的細節描寫,將劉姥姥吃鴿子蛋鬨出笑話的窘狀很形象地體現出來。
不過,憨厚的劉姥姥感知到是鳳姐等人有意看她的笑話,也很精明地用詼諧語言歎息道
"一兩銀子,也沒聽見響聲兒就沒了。"
頓時讓入席的賈府眾人沒心吃飯,都看著她笑個不止。
可見,"鴿子蛋"這道美食,無形間拉近了賈府與劉姥姥的距離,劉姥姥機智幽默的形象也呼之欲出,帶來親近感。
二、製作複雜的"茄鯗"
不過,賈府對劉姥姥的考驗還沒完。
41回賈母第二次開宴請劉姥姥入席時,便安排了"茄鯗"這道製作複雜的菜肴。
書中這樣寫道,"茄鯗"上桌後,賈母特意安排鳳姐挾了些給劉姥姥品嘗,還問道
"你們天天吃茄子,也嘗嘗我們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
茄子原本是莊稼人的家常菜,沒有什麼稀奇。故劉姥姥一聽說茄子,並不以為然,道"彆哄我,茄子跑出這味兒來,我們也不用種糧食了,隻種茄子了。"
劉姥姥吃過"茄鯗"後,隻輕描淡寫說了句"雖有一點茄子香,隻是還不像是茄子。告訴我是什麼法子弄的,我也弄得吃去。"
鳳姐見劉姥姥有看輕"茄鯗"的意思,便詳細道出了"茄鯗"這一佳肴的製作過程
"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刨了,隻要淨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乾、各色乾果子,俱切成釘子,用雞湯煨乾,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裡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爪一拌就是。"
可見,"茄鯗"之複雜,還昂貴之極。當即讓劉姥姥大開眼界,搖頭吐舌道"我的佛祖!倒得十來隻雞來配它,怪道這個味兒。"
"茄鯗"這道美食,足見賈府生活的豪侈,一個尋常的菜疏,也能弄成如此奢侈的菜肴。
似乎透出賈府隱隱的炫富心理作為百年望族自然家大業大,生活上的優越感是必須的!言下之意,窮親戚劉姥姥好好體驗一下,這"茄鯗"可不同尋常,豈是普通家庭能比的。
三、雞髓筍與風醃果子狸
雞髓筍與風醃果子狸,這兩個菜肴體現在75回裡。書中是這樣引出的,賈府過中秋時,賈母見擺完自己的幾色菜後,兩大捧盒內還有幾色菜,便知是各房另外孝敬的舊規。
丫環鴛鴦對這幾樣菜,有兩道看不出,隻說了一碗雞髓筍"外頭老爺送上來的。"
這時,寧府尤氏捧了一碗紅稻米粥來,賈母接過吃了半碗後,便作了一番意味深長的吩咐
"將這粥送給鳳哥兒吃去,又指著這一碗筍和這一盤風醃果子狸給顰兒寶玉兩個吃去,那一碗肉給蘭小子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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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德高望重的賈母有厚重的飲食文化,涉獵極廣,丫環們不知道的菜品,根本難不倒她。
另外,這一美食細節,還透出賈母的情感傾向,她對寶玉、黛玉、鳳姐和賈蘭是真心喜歡。尤其是賈母將自己特彆滿意的雞髓筍和風乾果子狸(溫馨提示一下,果子狸現屬珍稀保護動物,勿捕殺)這兩道菜,賞給她最疼愛的兩個玉兒。
由此說明,雞髓筍和風乾果子狸,亦是兩道難得的高檔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