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多了,柳嫂子當然得自掏腰包彌補虧空,她哪能承受得起?以致柳嫂子見蓮花兒不支付銀子還如此姬指氣勢,便氣不打一處來。她原本對紫菱洲的司棋仗勢欺人不滿,兼之之前趙姨娘對自己的女兒三姑娘出五百錢添菜覺得虧了,便"打發了小丫頭子來,尋這樣,尋那樣……"地找麻煩,心裡憋著恨。
於是,柳嫂子就把一腔怒氣很不適宜地發在小丫環蓮花兒身上,以"今年這雞蛋短的很,十個錢一個還找不出來…我哪裡找去,你說給他,改日吃吧"為由斷然拒絕。惹得蓮花兒在小廚房翻箱搗櫃地找到了十來個雞蛋後,說了一通難聽的話"前兒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餿的。……吃的是主子的我們的分例,你為什麼心疼?又不是你下的蛋,怕人吃了?"
窩火的柳嫂子自然容不下一個小丫頭片子這樣睢心的指責?便失了態與之怒懟。由此引出柳嫂子與蓮花兒一番激烈的爭吵,也道出柳嫂子執掌小廚房的艱難。"一處要一樣,就是十來樣…一日隻光要兩隻雞,兩隻鴨子,十來斤肉,一吊錢的菜蔬,你們算算夠做什麼的!連本項兩頓飯還撐持不住,還這個點這樣,那個點那樣,買來的又不吃,又買彆的去……"
可見,柳嫂子在小廚房早已被弄得疲憊不堪。饒是如此,她還得苦撐著,畢竟沒有去處生活還要繼續。由此,柳嫂子便在貌似冠冕堂皇的賈府練就了一雙可憐而又可恨的習慣於看人下菜碟的勢利眼。
於是,她有意怠慢蓮花兒、司棋等人,以為她們所在的紫菱洲沒啥,就是趙姨娘,也不過是奴才背景,比不上得勢的怡紅院,更何況怡紅院是她女兒想去的地方。
為此,柳嫂子便利用在小廚房掌廚的特權,刻意討好巴結怡紅院,不願也沒有心思去將就弱弱的紫菱洲給司棋弄餿豆腐;見蓮花兒不按規定付費添菜,便不想為之服務。哪怕是一碗普通的雞蛋羹,借口缺食材也不願做,一下便將彼此之間潛藏的矛盾端上了桌麵。
當蓮花兒回去添油加醋向司棋告狀後,司棋便帶著一幫丫環衝到小廚房,一陣打砸,"凡箱櫃所有的菜疏,隻管丟出去喂狗,大家賺不成。"
在這樣嚴重對立情況下,柳嫂子卻沒有報處,而是選擇了妥協的息事寧人方式,向司棋說好話"姑娘彆誤聽了小孩子的信。柳嫂子有八個頭也不敢得罪姑娘。說雞蛋難買是真,我們才也說他不知好歹,憑是什麼東西,也少不得變法兒去。他已經悟過來了,連忙蒸上了,姑娘不信,瞧那火上。"
此時柳嫂子的求饒哪裡能解決激化了的矛盾?膽小怕事隻能是於事無補的敗作。所以她煮了雞蛋令人送去,司棋根本沒有理會,還將這碗雞蛋全潑了地下,有意讓柳嫂子難堪。
可見,在生活的重壓下,懦弱的柳嫂子除了勢利外,欺軟怕硬的性格也顯露出來。她如此"看人下菜碟"的做法,必然會引起公憤"失道寡助",成為眾矢之的,注定著悲哀的下場。
四、柳嫂子的悲哀
且不說小蟬、蓮花兒、司棋等人對她早已恨之入骨,巴不得找到一個由頭趁機落井下石中傷;就是一乾反感柳嫂子為人處世與之不睦的賈府中人,也期望著有朝一日可奚落嘲笑她。
至於柳嫂子生活的不易,以及她為女兒怎樣著想的良苦用心,都與她們無關,她們也不會在意,也不願理解同情,甚至還巴不得柳嫂子乃至整個柳家越落難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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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整治柳嫂子的機會便在她們"偶然"的發現中不經意間捕捉到。
因賈寶玉被父親賈政毒打後,母親王夫人給了些玫瑰露給寶玉療傷。寶玉順手給了一瓶玫瑰露贈給芳官,芳官又轉送給五兒。柳嫂子見玫瑰露很"金貴",能治熱病,便想著自己娘家哥哥的兒子病著正需要玫瑰露,便分了部分送去。
可見,柳嫂子對她娘家人的確是儘心儘責,時時牽掛著。她的這份關照也迎得哥嫂侄男的感激,柳嫂子的哥哥便將自己得到的禮品茯苓霜回贈給柳嫂子。
殊不知,此事被曾追求過五兒的錢槐碰上,這錢槐是趙姨娘的內侄,原本對五兒的拒愛懷著怨,這下便以為找到了報複柳家的良機……
就在五兒得到茯苓霜分贈些給芳官後,巧合便出現了林之孝家的以及小蟬、蓮花兒等一乾人等便在五兒回去的路上抓住了她,說五兒這兩日鬼鬼唧唧的老往怡紅院跑,怡好王夫人的耳房裡少了些玫瑰露、茯苓霜,便斷定是她偷的。蓮花兒隨即要求夜審五兒,小蟬也指證大觀園小廚房裡還有玫瑰露瓶子。
五兒由此蒙冤,在林之孝家的到廚房找到證物後,便在人證物證"證據確鑿下"被關了一夜,柳嫂子由此受累也被押來報處。不問青紅皂白的王熙鳳當即傳令,要將柳嫂子與五兒各打五十大板後,攆走柳嫂子,發配五兒。
就這樣,柳嫂子在陰差陽錯的"玫瑰露茯苓霜事件"中躺著中槍。所幸,後來善良公正的平兒在五兒的哀哭陳述下,發現了問題的端倪,最終"判冤決獄平兒行權",還柳嫂子母女清白。
就在柳嫂子得以重回廚房掌事時,又碰到尷尬的場麵。
原來這林之孝家的也是一個可惡的奴才,她原本與司棋等人勾結,打算借機搗鬼,因她收了司棋嬸娘秦顯的女人的"大禮",便趁柳嫂子蒙冤之際,即派秦顯的女人接替柳嫂子執掌小廚房。哪知"玫瑰露獲苓霜事件"很快就真相大白,秦顯的女人不過"興奮了半天",隻得灰溜溜"卷包而去"。
這樣的結局看似柳嫂子幸免於難,得以昭雪。其實柳嫂子並沒有順遂,反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原本身體不好的五兒受此關押折騰,不久便鬱鬱而終,她去怡紅院的夢想終成了鏡花水月;柳嫂子還與大觀園的眾多下人增加了仇恨,為自己原本舉步維艱的生活埋下了隱患。
後來賈母在查抄大觀園賭博事件中,便發現柳嫂子的妹妹也在其中,柳嫂子還被人誣陷說亦占有分例。以致其妹被攆出大觀園,她也險些被鳳姐一並治罪。
意外的事,在高鄂後四十回的續書中,給了柳嫂子一份驚喜她疼愛的女兒五兒複活,因王熙鳳過問,得以如願以償進了怡紅院當差。
也許,這是高鄂違背曹公意圖的好意,從同情的角度,給了柳嫂子一絲寬慰。
不過,在讀者心目中,人到中年的柳嫂子始終不受歡迎。或許她在生活的重壓之下"看人下菜碟"的做法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的勢利、她的欺軟怕硬卻是人性之惡,讓人反感。
柳嫂子最終活成死魚眼晴的人生,實不可取。她悲催的下場亦告誡著生活不易的芸芸眾生即便生活再難,都需要自帶善良的光芒,秉持公道正派的良知;哪怕曆經滄桑,驀然回首,依舊陽光燦爛,依舊追尋詩與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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