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生不行善!
裴清沅說要單獨見一見趙然,卻又不說見趙然是為了什麼事,長輩們合計著,這些事情總要兩個孩子自己說開才好。
至於小薑氏把趙然什麼不做世子那些話也說給裴清沅聽的事兒,薑氏當然又生了一場氣,還是顧氏勸著攔著,才勉強不提。
趙然就在國公府。
隻是今天小薑氏到了,他不好一直守在裴清沅床邊,所以才不在。
這會兒從外頭往裴清沅的院裡去,也沒有先去見過薑氏和長輩,其實心裡是惴惴不安的。
裴清沅昏睡不醒的時候,他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不逾矩,但也為著不放心,不肯輕易離開她病床邊。
後來她醒了,趙然收斂了好多,就怕她不自在,或者心中不喜歡。
那時候雖然還住在大相國寺,可是趙然也隻是每天去看一兩回,更多的都是在門外陪著她說會兒話。
她是不吱聲的,每天都是他在說,她單純聽著,並不給他任何回應。
趙然不覺得累,反而覺得那樣的日子也不錯。
歲月靜好,大抵如此,至少她沒有排斥抗拒。
不過趙然心裡也很清楚。
她的心態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沒有什麼不同,她儘管沒有排斥抗拒,但確實是在拒絕他。
所以阿娘派人來說要單獨見他,他心裡反而不安。
進門時候一室藥香,趙然眸色一痛,垂眸下來,迅速調整了之後,提步往內室去。
原本該隔著屏風說話的,不過是長輩們都曉得,也準許了他來見的,所以沒有那麼多規矩擺出來罷了。
裴清沅的臉色還是不好,就是看著比昏睡著那會兒稍微強了點,但依舊不見血色。
又那樣瘦。
趙然往床尾的圓墩兒上坐過去,幾不可聞的歎了一聲“能吃些東西,還是要多吃點,昏睡了那麼久,都靠藥吊著精神,人瘦了好幾圈,我問過禦醫,如今吃些好克化的東西還是可以的,叫她們去煮粥,今兒姨母不是還叫人煮了蒸蛋嗎?那個也行。
你病著,大概胃口不好,又成天吃藥,嘴巴裡麵全是苦澀的味道,就更沒胃口了,但好歹要吃些。
吃的多了,對你養身子也有好處的。”
他不說彆的,字字句句都是關切。
那樣真情實意。
裴清沅心下微沉。
她其實也會鼻尖發酸。
趙然很好,對她尤其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自問不是鐵石心腸,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
便是在阿娘麵前,也是這樣想的。
尤其是阿娘同她說了趙然那事兒後。
趙然就坐在她麵前,她實在是做不到橫眉冷目,或是麵無表情的對他。
此刻再聽著趙然這些關切的叮囑,裴清沅眼尾泛紅,又不願讓他瞧了去,低下頭,眼皮也一並往下壓著“阿娘方才跟我說了,你回稟姨父姨母的那些話。”
趙然呼吸一滯。
他是私下裡同父王母妃說的,連阿弟們都沒有讓知道。
父王也說,這種事情,沒必要鬨得人儘皆知。
可他既然動了這樣的心思,官家那裡不能不回稟,便隻進宮麵聖告訴過。
看來是母妃同姨母說的。
姨母偏又是個最藏不住事兒的,竟拿到清沅麵前來說。
趙然一時語塞,裴清沅說了這樣一句,也沒了後話,似乎是在等他的反應。
他沉默良久,才苦笑著說“是我自己願意的,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我也從沒有想過要拿這個來逼你。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身體,養好了傷,健健康康的,才最重要。”
裴清沅深吸口氣,抬眼去看“何苦來呢?”
趙然眉心微微蹙攏,學了她先前的模樣,緘默不語。
裴清沅抿著唇,拉平了唇線“那些什麼天下女郎何其多的話,我與你說,你心裡一定更難過,這也不用我來勸你,因你聽過太多了。
可我如今這個樣子……”
她也知道趙然不想聽這些。
但這就是事實,擺在這兒。
於是把心一橫,指尖抬著,垂在臉頰略微能夠把她臉上傷疤遮擋一部分的發絲被她挽至耳後“你仔仔細細的看清楚我如今這張臉,還有我這副身子。
禦醫說我險些傷了根本,就算如今靜心保養,以後會不會有什麼病根,他們也不敢保證。
更有甚者,於子嗣上或許都會艱難。
娶妻娶賢,我也自問賢良淑德,但真的賢良就足夠了嗎?
你心裡最明白,不是的。”
裴清沅話音頓了須臾,聲音越發放的柔軟下來“你如今對我這樣用心,終生不娶的話都說出口,連郡王府的世子都可以不做,就要等著我,想來以後若我子嗣艱難,真的不能生兒育女,你也是斷然不肯納妾的。
可一輩子就不要孩子了嗎?
我不想有朝一日你來怨我,恨我,怪我毀了你的前程。
還有姨父姨母——濃情蜜意的時候,怎麼樣都是好的,可最怕的不就是……
你大抵也知道我的意思。
我實在是怕了。
也許我命途多舛,注定了不能順遂安康過完這一生,在大相國寺爬山都能出這樣的意外,以後還會怎麼樣,誰又說得準呢?
最好是不要拖累彆人了。”
趙然心口一緊,麵色跟著沉下去。
她出事未必是意外。
他這些日子一直在大相國寺陪著她,照看她,元徽到底查到了多少,他還來不及細問。
不過昨日見過蜀王兄,話裡話外倒是提點了他一二,清沅墜崖,已經有了些眉目線索。
具體如何,他若是想知道,問元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