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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除夕)(1 / 2)

妾寶!

第四十三章

月皊抬起眼睛,??飛快地望了江厭辭一眼,又立刻收回了視線,攥緊了手裡的小勺子咬一口年糕慢吞吞地吃。

江厭辭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

他不僅看得出月皊沒睡好,??顯然也看出江月慢也有些精神不濟。倘若不掌燈月皊不敢睡,掌了燈又擾了江月慢安歇,那又何必讓她們兩個硬湊到一塊。

江月慢望了江厭辭一眼,又細細端詳起月皊的神色。讓月皊呆在江厭辭身邊當個奴妾,??她自然是不願意的。可江厭辭於她而言,??何嘗不是需要慢慢了解、試探接觸的手足。

這兩個人,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一個是血脈相連的手足。江月慢處處周到地仔細顧慮兩個人的心情。

江厭辭這話,??江月慢暫時沒接。

她沉默地抿了一口溫茶,??再溫聲開口時,已經轉移了話題“後日就是新的一年了。你剛歸家,雖對親戚們都不大熟悉,可拜年賀歲等繁事皆不可出紕漏。不過我瞧著李漳將孫福放在你身邊,??倒也寬心不少。”

月皊聽著姐姐的話,??不由想起往年守歲的情景。可她明白今非昔比,今年很多地方不能去,??很多事情不能做。

月皊垂下眼睛,??用手中的筷子又擰斷一塊黏糊糊的年糕來吃。

用過早膳,府裡的管事斷斷續續過來向江月慢詢問除夕宴的各項瑣事。

縱使江月慢心事重,身上也不太舒服,麵上仍是一點不顯。她永遠端莊體麵,有條不紊地處理好所有事情。那些焦急忙碌的管事,??見了她後,往往也變得從容許多。

一直到快午時,??江月慢才略閒下來。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風寒藥喝下去,口中含了塊蜜餞,款步往觀嵐齋去。有些話,她要在月皊不在的時候,單獨與江厭辭說。

此時,江厭辭正在書房——他今日要把奉上去的字畫寫出來。

“我這個時候過來,沒有打擾到你吧?”江月慢款步進來。

“坐。”江厭辭道。

江月慢含笑在椅子裡坐下,開口寒暄“本該與你多聚聚多說說話,實在是快過年這兩日也太忙了些。”

短短一日的相識,江月慢已摸出江厭辭不愛講話的性子。她也不待江厭辭與她客套,徑自說下去“回京前,我時常去想你會是什麼樣子的人。長得什麼模樣,又是怎樣的性子?”

江月慢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江厭辭。她眉眼間帶著笑,道“這次回來瞧著月皊吃了那麼多苦,心裡很難受。她啊,自小被我和阿娘嬌養著,一朝經曆了這些,實在是讓人心疼。可心疼之餘,我又忍不住去想過去的十七年,你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月皊小時候身子很差,總是生病。她一病啊,家裡上上下下都圍著她哄著她。”江月慢頓了頓,“也不知道你生病的時候,可有人照顧著……”

江月慢忽紅了眼角,她微微偏過臉壓一壓情緒,再轉過臉時,又是一張端莊溫柔的笑靨。

她望著江厭辭,欣慰地說“來京前,母親與我說你沒有養在身邊,在外吃苦,若你身上有很多缺點,我們更應該好好彌補你,對你更好些才是。可沒有想到,你這樣端正挺拔,是我想象中弟弟的模樣,也當是母親心目中兒子的模樣。母親見了你,定當歡喜極了。”

江厭辭這才開口“除夕夜,她會趕回來嗎?”

“應當會。”江月慢道,“隻是前一段時日天氣不佳,也不知道會不會耽擱行程。我已經派人去城門外盯著了。”

江厭辭頷首。

江月慢沉默了一會兒,再言“厭辭,真相大白之前,我與母親都很疼愛廿廿,將她當成至親之人。如今即使知曉她非血親,可這些年的親情仍在。此番變故,她暗中遭人算計,淪落至此,是我與母親心中之痛。”

江月慢悄悄觀察著江厭辭的神色,怎奈江厭辭麵色平靜眸色深沉,江月慢什麼都沒瞧出來。

她抿了抿唇,繼續說下去“厭辭,我和母親都不願她當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妾。我想著,給她換個身份,送她去另一個環境生活。”

江月慢悄悄攥了帕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厭辭,不想錯過他任何細微的神情變化。

“她不願。”江厭辭道。

江月慢愣了一下。

“你不必來與我商量這些,她何去何從,我都沒意見。”江厭辭神色平淡。

江月慢仔細琢磨著江厭辭這話,輕輕蹙了眉。她心裡慢慢有些不對味起來。隻因江厭辭這話聽上去,怎麼倒像是月皊賴著他不肯走呢?

江月慢還沒來得及再詢問,府裡的下人進來稟告楚嘉勳前來拜訪。

江厭辭側轉過臉,將目光落在江月慢的臉上。

江月慢沉默了片刻,才道“將人請到花廳。說我在忙著除夕之事,忙完了會過去。”

——勾丹還沒有帶回消息。在勾丹來稟話之前,江月慢暫時不想見楚嘉勳。

她重新扯出一個笑臉來,站起身來,對江厭辭溫聲道“姐姐不打擾你寫字了。我也得往庫房去一趟。待會兒用午膳的時候再聊。”

江厭辭亦跟著起身,將江月慢送到門口。

“彆送了。快些將字畫交上去才是正事。”江月慢含笑客氣。

江厭辭立在簷下,目送江月慢離去。他朝著花廳的方向望了一眼,折回書房,拿起筆,在攤開的白紙上,寫了一個“月”字,便撂了筆。

孫福立在一旁,愣問“就一個字?”

“不可?”江厭辭問。

“沒沒沒,沒說不可!”孫福連連擺手,又湊過去扇扇子,“等墨跡乾了,馬上拿去裝裱!”

·

待用午膳時,勾丹還是沒有回來。

江月慢從容地和弟弟妹妹一起用午膳,偶爾開口說她剛剛在庫房挑中了某某,一會兒搬過來。

月皊悄悄打量著姐姐優雅進膳的姿態,在心裡感慨姐姐可真能沉得住氣!

用過午膳,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勾丹才臉色難看地匆匆趕來稟話。

彼時,江月慢正和江厭辭、月皊坐在一起閒聊。江月慢倒也沒避著弟弟妹妹,安靜地聽著勾丹稟話。

江月慢派人去查,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足夠將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楚嘉勳和馮家娘子的事情,並沒有多麼複雜。某個落雨的午後,二人相逢,一個馬車壞了,一個忘了帶傘。情合意投的故事,便這麼開始了。

以為遇到命定之人的兩個人,越來越頻繁地見麵,或登山賞景,或鬨市流連,撫琴吹笛、畫像小詩,像極了人人羨煞的神仙眷侶。

勾丹稟完話,將楚嘉勳曾給馮家娘子寫的小詩遞上去。

江月慢垂眼,靜默地望著紙上熟悉的字跡。字裡行間的脈脈情深,像一把不斷攪刮的小刀。

江月慢十分清晰地感受著自己的心裡緩慢滋生的痛。

月皊紅著眼睛望著姐姐。過了好一會兒,月皊才伸出手去拉姐姐的手。

江月慢回過神來,望著妹妹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回過頭來對月皊笑了笑。

月皊眉頭擰巴著,寧願姐姐不要笑。

“我過去一趟。”江月慢語氣尋常,並沒有蘊著多少怒意。

月皊目送姐姐出去,待姐姐的身影看不見了,她還沒有收回目光。她嗡聲抱怨“他怎麼可以這樣呢?真是……真是太過分了……”

江厭辭望著她微紅的眼角,端起桌上的一碟蜜餞遞到月皊麵前。

月皊下意識地伸手拿了一粒梅子,放進口中,軟聲跟了句“謝謝……”

·

楚嘉勳沒有想到自己登門造訪,會被撂在花廳那麼久。他來時還沒有用過午膳,想得好好的,和江月慢一起用。沒想到府裡的人將他領到花廳之後,便對他不管不顧。

眼下早過了用午膳的時辰,縱使楚嘉勳吃了些待客的果子,又喝了壺茶,仍舊是肚子餓得慌。

他等得不耐煩,起身要去尋江月慢時,終於看見了江月慢款步朝這邊走來的身影。

他已幾個月沒見未婚妻,遙遙望著江月慢,他的不耐煩頓消,含笑迎上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無比清醒地認為江月慢和馮靜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江月慢是那高懸的皓月,馮靜純不過花草間的露水。

而這輪皓月,將屬於他。

“月慢。”楚嘉勳麵帶微笑。

江月慢微停了停腳步,遙遙望了楚嘉勳一眼。她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邁進花廳,在交椅裡坐下。

侍女捧著新茶進來,給江月慢沏茶。

楚嘉勳在一旁坐下,含笑望著江月慢。多年相識,他很了解江月慢的一些習慣,比如待客時,即使是自己家中,也要先端莊地抿一口茶再開口。

那些講究在有些人眼裡看來,何嘗不是另一種高不可攀的尊貴。

楚嘉勳待她喝了茶,他才笑著說“這次回長安,再也不用走了。等過了年開了春,你就是我的夫人了。”

說著,楚嘉勳抬手,隔著小小的茶桌,將手心覆在江月慢的手背上。

江月慢望了一眼,道“把手拿開。”

楚嘉勳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仔細瞧了瞧江月慢的臉色,才訕訕將手收回來。

他心裡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難道江厭辭和月皊當真知道了什麼,且這麼快告訴了江月慢?

楚嘉勳打心底裡覺得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場婚,他與江月慢的婚期沒多久了,江厭辭和月皊不會那麼傻,在這個時候破壞他與江月慢的感情吧?

“月慢,你是不是聽了什麼閒言碎語?我們兩個人自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風風雨雨什麼沒見過?你當真要相信那些捕風捉影的東西?”

楚嘉勳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仍舊十分硬氣。到了這個時候,他仍不覺得這場婚事會出任何變故。正如他所說,他與江月慢自小相識,這麼多年的感情,他很清楚江月慢有多在意他。

江月慢自然在意他,在意這段感情。對即將來臨的大婚,她已經歡歡喜喜地等了三年餘。

江月慢忽然輕歎了一聲,問“你與她認識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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