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確實,都一米八多了。
大概是因為要被那管事帶來見鄭老,女孩手裡拎著的小竹筐晃啊晃,緊張得一塌糊塗,小竹筐裡裝的應該是魚,腥氣隔很遠就能聞到。
“老爺,這是劉大家的丫頭。說是劉大摔折了腿,耽擱了時間,這魚就送遲了。”
“無妨。”鄭老擺擺手,隨口向許宣解釋“老夫嗜魚,算是劉大的主顧了。”
然後又和那高個女孩說話。細問了幾句,確認劉大的傷沒有大礙,才放下心來,隨後又讓身邊的管事去支取銀錢。
“使不得,使不得!”那女孩兒緊張地連連擺手“爹爹說了,要是鄭老爺給錢,一定不能要。”
然後又道“其實、其實柳兒不是來送魚的。這些魚,都已經死好幾日了,柳兒是來和鄭老爺說抱歉的。爹爹說,這魚,要是鄭老爺不要,喂貓也可以。”
話雖這麼說啦,但是女孩兒說完還是認真地看了幾眼竹筐,似乎很舍不得。畢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這些年劉大打來的大魚,她自己也未必吃過幾條。
鄭老點點頭“那你爹還說什麼了?”
“爹爹還說……呃,沒說什麼了。”
“那好,這魚,老夫買下了。嗯,喂貓……嗬嗬,今天時辰不早了,你家裡遠,就先住下,明日再走。”
這時候,有門房過來,低聲和鄭老說了幾句。鄭老轉過身對許宣告聲罪,說了句稍等,就匆匆離開。
於是少女就連推辭的話也沒說出來。
主人有事暫時離開,許宣也不會覺得怎樣。對這鄭老他是有好感的,老人心胸確實開闊,沒有什麼門戶之見。其實,如果換了劉大,老人也未必會留宿。隻是這時候是十七八歲的漁家少女,關懷之情就順理成章地流露,也確實是真心實意。
當然,對自己也一樣。素描這種東西,在其他人眼中未免要斥為不合正道的小技倆,鄭老似乎沒有成見,也並沒有擺什麼禮賢下士的姿態。和人交往也是和和氣氣,如浴春風般的感覺……這種態度,在這樣的時代怕是比較少見的吧?長者範十足的可愛老人,也不知道這鄭老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有些好奇。
這時候就剩下他和那叫柳兒的漁家少女。
“我要走了。”女孩兒咬咬嘴唇,輕輕說,聲音脆脆的,很好聽。
“啊?”許宣左右看看,沒有人啊,這話難道是對自己說的?
“嗯,回家。”女孩兒點點頭。
這姑娘倒是自來熟,不過並不是很有心計的那種套近乎,前世那樣的女子見的不少,而眼前的女孩似乎是一種近乎自然的淳樸。這種感覺,很不錯啊。
“家在何處?”隨意問兩句。
“嗯,在呈坎呢!”
那也是後世遠近聞名的古村落了,許宣便點點頭“有些遠啊,看天色,怕還要下雨……路上不太方便。”
其實柳兒也在躊躇著,隻是覺得不太合適。這次送魚本來就耽擱了幾日,魚也不新鮮了,鄭老爺其實是可以不給錢的,都說了是喂貓的,但是還是給錢了,拿了錢,還要在人家吃住,心裡委實過意不去。
她的這些情緒都寫在臉上,想了半天,終於決定還是要回家“其實,走山路的話也沒那麼遠了……”
“走山路的話,最近不是鬨野豬麼?”
“啊?哦、是哦,鬨野豬呢。”然後又開始踟躕了。
蔥根一樣好看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微微往外翻動,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又指了指魚“喂貓……有點可惜。”
許宣看了看竹筐裡的魚,問道“鱖魚麼?”
“嗯。”
“你會燒麼?”
“不太會。”
“殺魚呢?”
“這個會的。”
“那就行了,咱們找個廚房,給鄭老爺做道好吃的鱖魚。”
柳兒聽他說“咱們”天鵝脖子都有些紅了,然後又想到什麼,連忙說“這魚都臭了,喂貓的,鄭老爺怎麼能吃……而且,不會做啊……”
“我會啊。”
然後高個少女就望著許宣,眼睛瞪得大大的,搜腸刮肚地似乎在努力總結著形容這種行為的詞語,神情頗有些糾結。
許宣有些疑惑,怔了半晌,試探地問道“君子遠庖廚?”
高個少女用力點點頭。
“君子你個頭!走啦,去廚房。”許宣接過竹筐失笑“就是臭的才好吃。”
後世有名的徽菜,這個時候大概還未出現吧?嘖,蠻容易的嘛,改變曆史。
心眼很實在的姑娘,認定了事情應該怎麼樣做,就會認真去想,理不得,心就不安,即便想不通了也不去拐彎。所以,要讓她覺得心安理得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她真的心安理得。
半炷香之後……
正屋前,二人又站在先前的地方。許宣攤攤手,有些無奈“大戶人家啊……廚房果然比公廁還難找。”
柳兒想到方才二人偷偷摸摸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然後又好奇“什麼是公廁?”
“哦,吃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