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去了一趟李家,恰巧遇到李家的下人在替李既然腿上的傷口換藥。右腿已經被打折了,左腿上是觸目驚心的傷口。索性的是冬日天氣比較冷,傷口也沒有化膿。因為醫治及時,小孩子的腿骨長得也快,問題倒也不算太大,不至於落下病根。魯氏在一旁抹著眼淚,有一茬沒一茬數落著。
“十歲的小孩子啊……那些人怎麼做得出這般事情?”
“禽獸不如……”
許宣在李既安的房間裡停留了一陣,李既安蒼白的臉色,努力地朝他笑著。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在對方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隨後也笑了笑。心中關於一些事情的理由,就更多了一些。
隨後出了李家的院門,原本還準備去一趟許家,但是是看了看天色,就準備將事情擺在明日白日裡。
沿著街道走到水邊,看了看水邊的一些漁舟和燈火。那邊碼頭上停泊著一艘造型誇張的巨舟,據說是杭州那邊來的,許宣也就知道舟的主人是誰了。
隨後朝家的方向過去,太陽下去之後,月亮升起來,照在路上,落下一地的銀白。走到家附近,遠離了岩鎮的鬨市,這邊顯得幽靜。偶爾有人家的狗吠幾聲,除此之外,也隻有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咳。”
許宣心中正想著事情,聲音從右邊的昏暗的巷子裡傳過來。他愣了愣,隨後目光偏轉過去,注意到幾個已經等在那裡的彪形大漢。其中一人將手環抱在胸前,有些似笑非笑地望著許宣。其餘幾人左手手掌抱著右拳,雙手輕輕使力,五指的關節間發出炒豆一般的聲音。
隨後有人從許宣身後跑過來。
“沒有人跟著……”那人跑過來之後,小聲地說了一句,隨後便站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著許宣。
“許宣,許漢文?”
為首的一人將環抱在身前的雙手放下來,笑著問了一句。
許宣看了那人一眼,並不熟識。但這個時候,即便再愚笨,也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在岩鎮,對頭並不少。隻是眼前這些人,一看也就知道是那些混跡在黑暗邊緣的人,這一層次的對頭,原本隻有於賁的,但是他已經死了。
從這幾日自己做的事情,於是也能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何必問呢?”許宣神情複雜的說了一句,稍稍沉默了一番之後,抬起頭“李三?”
他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手已經朝懷中探過去。
……
許家的院落裡燈火通明,似乎有人來訪,一些說話的聲音傳過來。
“話在下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隻要安綺妹子你點頭。”有年輕書生說話的聲音響起來“嗬,原本這種帶著幾分正式的會麵,大抵都會選在白日裡……今日夜間過來,確實是在下唐突。隻是這些墨行的契約,整理出來也需要時間。在下心中惦記著安綺妹子的決定,因此還是冒昧來訪了。”
“程公子的意思是……?”女子的聲音有些遲疑。
“便是想許家來做這個徽州墨業的行首,以及隨後建立商幫的事情上,程家也會鼎力支持。”
“程子善,你這莫非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叫雲珠的婢子在一旁皺著眉頭說道。
程家今日過來拜訪,是不曾料到的事情。原本許家還有些如臨大敵,很多人都一臉緊張的表情。但是隨後待程子善將話說出來之後,就都有些驚呆了。
程子善笑了笑,伸手在眼前一疊紙頁間微微擺弄了一下“這些都是程家在蘇杭、南京、揚州等地的墨行契約……隻要安綺妹子點頭,這些就都是許家的了。當然,在這之後,程家多少還是希望許家能夠留一條路子,以後便唯許家馬首是瞻了。”聲音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安綺妹子的意見呢?”
許安綺望著厚厚的一疊契約,表情顯得有些沉吟。
……
“嘭!”
城西的地方,月色中的安靜氛圍被一聲巨響打破。
“啊”淒厲的叫聲緊接著響起來,並不比先前的響聲差上多少。
“痛不痛?”書生簡單地問了一句,手中做著一些動作,伴隨著一陣金屬的響動聲。
“你……”對麵的地方,有人痛苦地喘著粗氣,聲音仿佛從胸膛的肺葉裡擠出來一般。
話才剛剛開了口……
“嘭!”又是一陣巨響,書生的聲音緊跟著說道“痛不痛?”
這樣說完之後,在他對麵的地方,叫李三的漢子臉上已經滲滿了汗珠。
“噓、噓、噓……小聲點,小聲點,你這樣叫,會嚇死人的。”書生左手的食指豎在唇邊,口中這樣說著,右手黑洞洞的管口抵在李三的額頭上“是不是很痛?”
短暫的時間內發生的一切,讓一旁的幾個漢子根本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鮮血的味道漸漸鋪開在月色之下。
“那麼……你們原本準備做什麼?”許宣平靜地問了一句。
“沒、沒有……”
“好吧,我隻問一次。”扳機摩擦著齒輪發出輕微的響動。
“等一等!”
……
許家廳堂裡的燭火在搖曳,茶香彌漫起來,氣氛卻顯得有些古怪。很多人因為程子善出人意料的話,都久久失了聲。
這個許家最大的對手,眼下居然將墨行的契約送過來……莫非聽錯了麼?
黛兒在一旁愣了一陣,隨後伸手扯了扯懷裡小貓崽的胡須。小貓疼得“喵嗚”叫喚起來,黛兒可愛的臉上才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是真的呢,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