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是卷土重來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羅長生笑著搖搖頭“張讓做事不會這般粗糙,不是他的風格。”似乎是很了解張讓一般。
“張然,到底是什麼身份?”對於張讓的身份,一直很好奇,先前問過劉守義,倒是沒有得到想要大答案,這個時候便又問了出來。
羅長生看了他一眼,隻是笑笑,不曾回答。
嘖,這種上了年紀的老頭,最喜歡玩高深莫測。
沒意思……
雖然好奇張讓的身份,但是這些事情,畢竟離他還遠。隻要並不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因此也沒有可以追究的必要。
隨後拋開這些,便隻是單純的下棋。
對於許宣而言,更喜歡的其實是圍棋。但是在眼下的時代,圍棋更多的體現的是人的修養的某一麵。像羅長生這樣的老人,雖然看起來仙風道骨,但內裡的江湖氣息還是有的。喜歡粗暴、簡單,因此偏好象棋更多一些。
每一步都是“啪、啪、啪”的聲音,若是因為眼下是石桌,恐怕是經不住他這樣拍的。
許宣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不論圍棋象棋,在他而言,也不過是腦力的博弈罷了,都算是難得的娛樂方式。
老人家有一眾徒弟,功夫練得不錯的如同方元夫、鄭婉儀,打鐵這種莊稼的好手如牛峰老四等人。對於象棋,大家或許也能下。但是因為興趣的問題,水平普遍不高。因此羅長生平素能找到陪下棋的對手並不多。這個時候,遇到許宣,自然還是比較高興的。
在後世人們的眼中,有一種今不如古的偏見,這種觀點在棋藝方麵的體現便是覺得都古譜很厲害,什麼蒸籠棋局之類的。但是經過後世係統歸納過的棋路,加上在那個網絡的虛擬世界裡,人的眼界比眼下其實要寬了很多。前世作為休閒的方式,眼下倒也算得不錯的娛樂活動了。
又說道其他的事情上麵。
“你倒是好本事……跳馬……”老人家捋了捋胡須“原本嚴知禮都已經公開了的事實,居然能夠被你反手就翻轉過來了……”他說著抬起頭上下打量了許宣一番,隨後笑笑。
前幾日關於某些讀書人不能參加童試的消息,老人家也是有過耳聞的,大概知道了許宣榜上有名,頗為惋惜了一陣。他雖然是一個武人,早年隻是粗識一些字,係統的讀書還是在正式退隱之後。有了人生的閱曆再來讀那些孔孟之道的東西,覺得句句都是至理名言。隻是年輕人因為感觸不深,多少當做教條式的東西來死記硬背,並不能說多深的理解。
但是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幾乎隻是在第二天的時候,官府就又有了新的說法。類似“取材不問出身”、“不拘一格”、“有教無類”之類的話,總之,是將先前的說法完全推翻了,這大概也是嚴知禮本人的意思。
知道消息的人,就會覺得頗為意外。畢竟是涉及到科考,雖說在眼下科舉考試的幾級當中,童試一關出點貓膩也是常有之事。特彆是在縣試階段,完全都是靠知縣定奪,掌握了不少人的命運。在很多時候,能不能有功名,除了必要的才學之外,就是靠家境來做保障的。送店裡,走走門路,一個童生的身份或是更進一步連秀才的身份都可以通過這種取巧的方式得到。
但是這樣作為知縣,短的時間出爾反爾,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不過眼下,總歸是一段簡單生活裡簡單的人們,議論一陣,倒也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了。
許宣笑了笑“原本就是不對的事情……大概是想通了罷……將軍!”
日光落在他的肩頭,帶著幾分春日慵懶的感覺。其實最初的時候,對是事情的估算有些不足,嚴知禮對於張居正的信函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緊張。雖然說驚訝是有的,但是隨後居然就坦然接受起來了。
這樣的態度在最初的時候自然讓許宣覺得奇怪,但是後來也慢慢想通了,大約對方是將事情朝劉守義身上做了聯想,給自己的找到了解釋那封信的理由。
但是真正撼動他心神的,其實是後一封信。
這個是無解的。
嚴知禮或許也可以不相信這一切,但是這樣畢竟沒什麼意思。事實其實如同紙頁上的字跡,到底是真是假,翻過去也就知道了。而且,許宣拿出來的第二封信,如果不是真的活膩了……那麼大概也不可能是在作假。
嚴知禮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他也就不曾在意。實際上,當時他心中其實是有些許生氣的。倒不是因為對方拿李三的事情來威脅他,而是因為對方口中提起了許家。
不管怎麼樣,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相信這一次,也算是給了對方足夠的教訓。短時間裡,應該也不會再找自己麻煩了。
這樣就好。
拿出信的目的,除了解決眼下的局麵之外,另外也是希望通過嚴知禮將事情讓於家知道。他當然不會認為有同於家和解的可能,但是這樣之後,至少能夠將可能出現的危機朝後麵壓一壓。他能多爭取一些準備的時間,也便夠了。
……
“你這老頭輸不起……落子無悔的道理莫非不懂麼……”時間過去,下棋的局麵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平素裡,羅長生是個長者風範十足的老人,雖然讀書不多,但總歸是經曆過一些事情的,待人接物,有著自然而然的溫和。拋卻了那一套繁文縟節,許宣同他接觸起來,反倒覺得十分輕鬆。
但這個悔棋的習慣,終究是不好。
……
縣衙的後院裡,嚴知禮靜靜地坐在那裡。眉頭皺緊又鬆開,如此反複幾次,最後變得冷漠起來。
真的是有些生氣。來到岩鎮之後,似乎一切都不順利。原本準備好的,將自己的身份洗白的舉動,幾乎是在一開始就麵臨了失敗。已經知道是羅長生在做了,但是這樣的事情,到底是如何被他發現的?
即便嚴知禮是一縣之長,但既然羅長生沒有在明麵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終究也不能拿對方怎麼樣。但是好在,自己這邊隨後撤得乾淨,倒也沒有把柄落在那邊。不過也不算一點收獲也沒有,至少先前屬於張讓的宅院已經被發現了……自己如果在背後推波助瀾一番……
這般思考了片刻,思緒轉到彆的事情上。
不順的地方,當然不止這一點。眼下那個原本最不在意的許宣,居然在不經意間,給自己帶來了那麼巨大的驚駭。
幾天的時間過去,到得這個時候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恍恍惚惚的。原本猜測他通過劉守義的路子,拿到了首輔大人的信函。裡麵的東西不曾去看,但是約莫也隻是一些鼓勵的話語罷了。
但是隨後來自大明第一人的信箋,就真的把他嚇到了。即便劉守義再有影響力,恐怕也到不了那一步罷。這樣之後,再來反觀對第一封信,開始意識到某種可能。
這個……會不會同劉守義沒有關係?
但是,怎麼可能?
這般想著,嚴知禮望著眼前的兩隻信封。已經擺在這裡幾日了,也不見那個家夥來取……到底要不要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