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
初夏的夜晚,沒有多少雲的天空中星幕低垂,幾乎是抬起頭,就能夠見到北鬥七星拚成的大勺子。說起這個,也不知道眼下有沒有這樣的叫法,但總歸還是後世見到的那樣,並沒有什麼不同。許宣朝窗外麵看了一眼,隨後收回目光,低聲說了句“差不多了。”
“嗯?”黃於升在對麵將頭抬起來,原本在吃一條魚,這個時候覺得許宣似乎做出了什麼重要的決定,疑惑地問了一句。
許宣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
“已經很好了,隨後若是有生意上的好處,你可不能忘兄弟。雖說有嚴大人支持,但生意場上的一些東西,還是得按照原本的規矩來。規矩是人定的,眼下諸位坐在一起,我們就算是規矩了……嗬,總之……曹兄,我是看好你的。”
對方那邊“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地說著話,手中的酒盞已經送過來了,曹功英回過神,笑著同那邊碰了一下,至於對方說了什麼,卻也不曾真的聽進去,心情還在之前的事情上不曾抽離出來。
看佘文義的樣子,明顯有些緊張,似乎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消息。隻是這種消息,自己也並沒有聽說。總覺得,不應該啊……最初的反應是開玩笑,眼下思考了一陣,所得出的也依舊是“不可能”的判斷。
在他這裡而言,如果將那些珍貴的墨方無償散出去,那已經代表著某種破釜沉舟的意味。看起來似乎很有決心、很有魄力的樣子,但許家的做法除了將自己推向更加被動的局麵,那麼橫豎看不出有什麼彆的作用。畢竟,做生意考慮的應該是退路的問題。
這樣的做法,或許能夠讓曹家白白地花去兩萬兩,但是也算是扇了嚴知禮的耳光。說不定到時候嚴大人為了報複,這些錢還會歸還曹家。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而從這個層麵上來看,許家的舉動其實沒什麼意義。
到底是經曆過事情的人,相較曹正的失神落魄而言,曹功英作為眼下曹家的掌舵人,想的問題更加深入幾分,而大的方向也確實是對的。
或者說,許家還有一些其他的手段。但到底會是什麼手段……至少從曹功英的角度去看,確實想不出來。這些想法在很短的時間內不斷在心裡翻騰,讓這個心情都有些七上八下的。而另外一方麵,他還要努力維持住現場的一些氣氛,不能讓人看出問題。
旁邊不斷有人過來找他說話。
“曹兄我佩服你,這一招釜底抽薪,做的好啊……”
“嗬嗬嗬。”
唉,真是希望這酒宴快點結束,要趕緊去確認一番才是。
……
就在曹功英一麵惶恐,一麵揣測著某些可能性的時候,角落裡許宣這一桌的地方,商議的過程已經到了末尾。
關於隨後要鋪開的一些宣傳,墨汁的營銷。主要是許宣在說,按照後世的公關方法,對照一下眼下做一點合乎情理的修改。走上層路線,或是走底層路線……具體的東西說來有些複雜,但是要真的做的話,無非是找幾個關鍵點。一些有影響力的人,從這裡突破,砸錢或是用人情。配套的宣傳應該如何進行,控製在怎樣的範圍內效果最好……等等等。
這些事情若是具體鋪開,肯定是一筆很大的預算,但總歸是不缺錢來做這些事,倒也不用去計較太多了。
有些東西,眼下其實也是有的,隻不過暫且還未能總結成行之有效的理論。這方麵許宣比較擅長,抓住幾個點說一下,黃家的幾個管事在這方麵也算是有經驗的,一番討論下來,也算是明白了一個大概。
黃於升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討論的過程比較無聊,他除了偶爾聽一聽,也用目光在四下裡打量著。就在片刻之前,目光已經同曹功英第三次碰撞在一起了。對於曹功英,黃於升沒有什麼壓力,因此那邊望過來的時候,他就好整以暇地看過去。
看不懂啊……
曹功英收回目光。低頭想了想,總歸是無法確定的消息,這個時候不能自己嚇自己。
有嚴大人,有嚴大人……
不斷給自己打著氣,或許是事情還未到攤開的時候,他寧願相信這一次是佘文義搞錯了。特彆是一些商賈在他麵前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支持的之後,信心之類的就又重新回到身體裡。
隨後他拉過身邊一個商賈,想了想,低聲問道“孫兄,問你個事情,你有幾個鄰居,似乎也是賣墨的……最近如何?”隨後簡單地報了幾個人名字,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
“呃,是那幾個墨商?”那邊愣了愣,隨後想了想“倒也不太清楚,今日碰到其中之一,我還特地告知對方,過來參加你曹家的晚宴。招呼是打了,不過看起來似乎不太如意。你這一次做得到位,他們除了捏著鼻子認,橫豎也沒有辦法。”
“那……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曹功英斟酌著用詞,隨後問道。
“這個……沒有罷?”那邊思索著這般說道,隨後疑惑的問了一句“怎麼,都這樣了,你還擔心那邊會翻盤麼?”
二人說著話,一個商賈插嘴進來“曹兄你這次做出來的局麵,那些抱許家大腿的墨商都要跟著倒黴。我知道幾個,前些日子聽說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哈,這些事情……你有嚴大人,有那些墨方,還有我等支持,擔心什麼?就不要患得患失了。不然,我要損你一句‘得了便宜賣乖’,你怕是也不會高興,來、來、來……喝酒。”
……
將一些話說完,許宣從角落裡站起來,像是要暫時離席。曹功英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他的動靜了。那邊被隔開的廊道上,許宣穿過一些零散坐落的賓客,朝門口的地方走去。
曹功英眼角的餘光一直在關注他的舉動,到了近一點的地方,許宣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偏頭朝曹功英看過來,衝他隨和地笑了笑。
橫豎都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原本想從他的身上看出什麼破綻的曹功英,皺了皺眉頭。那邊的書生的臉上,並沒有因為曹家所做的事情而帶來的沮喪,並且也看不出坑了曹家之後的盛氣淩人。
許宣走到門口的地方,轉而從那邊的階梯上了二樓。
說起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很適合將事情攤開了。筵席進行到這個時候,早已經過去,杯盤狼藉,一些商賈們說話談心,已經臨近了尾聲。若是許家包藏禍心,這個時候當著眾人的麵撕破臉,將事情抖出來,怕是最適合不過了。但是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一幕並沒有出現。許宣隻是淡淡的笑著,然後走過去了。
曹功英收回目光,這個時候,基本上確定,許家不會有什麼動作了。一些緊張的情緒稍稍緩解,隨後便是進行最後的一番暢飲。然後大概就要散場了。
在座的這些商賈之中,當然有很厲害的人,不過今日曹功英是主人,眾人還是十分給麵子。先前也有人看出曹功英有些心神不凝,這個時候便覺得大概是在這裡見到許宣的緣故。酒過三巡,開始準備好心的幫他分析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