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覺得自己腦仁都在疼。
好家夥,本以為是先發製人,沒想到是撞槍口上了啊!
他思忖片刻,坦然笑道:
“既然張兄如此爽利,我也不囉嗦。”
“這事兒不好辦。”
“或許你也有所耳聞,自從摔傷之後,我不隻眼睛受損,連過往記憶也煙消雲散,隻能模糊記得些許。太醫看過,能不能完全恢複很難說,所以哪怕眼睛會好轉,日後我也不考慮繼續做官了。”
“那些從小讀到大的經史子集我忘了個一乾二淨,如此,還怎麼做個文臣?屆時怕是連奏折都寫不明白,出去做官也隻是丟人現眼,倒不如做點彆的。”
“這位陳兄想進步的心我完全理解,但無奈力有不逮,實在是怕誤人子弟啊。”
這回絕得已經非常明白了。
宋慎覺得,哪怕是陳國瑞這種人,在自己這種自揭其短的擺爛打法下,也應該放棄了才對。
聞言,張唯震驚得直接站起身,道:
“先前不是隻說你忘了許多事情嗎,怎麼連學過的那些經史子集都忘了,這……這麼大的事情,老師怎麼從未提及?”
話一出口,張唯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自己是純純在傷口上撒鹽啊。
以宋家這種大明頂級的書香門第,家中嫡長孫讀了二十幾年的聖賢書,一朝之間全給忘了,這不能說是大事,簡直是家醜。
在宋慎還沒被太醫徹底判死刑之前,宋濂為什麼要說?
那不是自絕退路嗎?
他自知失言,連忙看向了身邊的二人。
化名為陳國瑞的朱元璋毫不驚訝,隻是嗬嗬笑道:
“小兄弟,我也是那日之後才知道你竟是宋家的子弟。如此門楣,還能親和低調與我這小門小戶的商賈打交道,這份氣度就不一般。”
“哪怕是拋開伱的身份學識不談,在忘記前塵的情況下,你還能言之有物,便能看出你這學問已經浸入骨子裡了,不是失憶能夠磨滅的。”
“我家標兒若是想學經史子集,自有國子學的先生們可以請教,但要學真本事,我老陳看了那麼多人,就你說的最淺顯易懂!”
“就當交個朋友,小兄弟,你教標兒也無需講那書本上的東西,便隻教些類似那日在望月樓裡說的事情,他這一生都夠受用的了,我保證,此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們陳家必定鼎力相助!”
宋慎:……
我的母語是無語啊老哥。
拋開身份學識不談?這特麼能拋開嗎?
宋慎對自己還是有點ac數的,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要不是有宋濂這麼一位大儒祖父,誰認識他呀。
陳國瑞這番話聽著像是言辭懇切,誇的角度十分刁鑽,但是說白了,對方所謂想學的東西,就一樣——
朝廷內幕。
作為宋家嫡長孫,前塵往事忘乾淨了沒關係,瞎了也沒關係,隻要他還是宋家人,就一定會對朝廷情況有了解,而且肯定比張唯這個級彆了解得多。
想到要說的事情可能會有點敏感,宋慎微微側頭,對身後隨時準備服侍自己的蘭雲道:
“蘭雲,你先出去吧,等會我叫你再進來。”
蘭雲沒有問什麼,乖覺應聲出了書房。
宋慎本以為這三人,尤其是陳國瑞,要開始說點不太好為外人道的事情了,但沒想到他們居然一直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