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裡頭的人,都不說話了,隻有孟三丫低低地抽泣,陳儉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陳勤攬著高鳳蓮,坐炕沿上,倆人也都不吭聲。
沒人勸陳儉,說你扶孟三丫起來,或者哄哄她,彆讓她哭了啥的,沒人管。
廚房裡頭曹寡婦把倆菜,用兩個大盆一裝,趕緊送桌子上去了,怕再被孟三丫偷了呀。
鍋裡剩了幾小塊雞肉,還有點粉條子蘑菇,土地乾啥的,這是給瞎眼的姑奶奶,跟湘蓮留的。
一個老,一個小,多少得顧著點啊。
人家曹寡婦其實心眼不壞,那也得說是尊老愛幼的典範呢。
平時有啥好吃的,也都儘可著姑奶奶跟湘蓮,還有陳厚魁吃。
自己實在餓得狠了,就吃個野菜團子,這野菜團子,可就是純野菜呀,裡麵沒糧食。
陳厚魁是家裡的主勞力,那還得指望著他打鐵,種田呢,不吃飽了,哪裡有力氣乾活呀,他那可是純體力勞動啊。
姑奶奶跟湘蓮,那是因為這倆人是弱者,怕吃不飽,營養不好,得病啥的。
要麼說家裡頭娶這麼一個心眼好,愛乾活還乾淨能主事的媳婦享福呢。
陳厚魁也是活了這麼大歲數,才享受到媳婦的好啊。
過去那媳婦八姑娘是個老瘋子,發起瘋來逮住誰打誰,有吃的誰也彆想吃,她得先吃飽了算。
乾活更彆想了,每天還得給她洗衣服做飯。
幾個孩子老瘋子都沒伺候過,從生下來,就是陳厚魁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不然陳勤跟陳儉不孝順,他不能那麼傷心呢,親手伺候大的呀。
現在曹寡婦娶家來了,那是知冷知熱啊。
裡裡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不算,心眼還好使,再加上比陳厚魁年輕啊,人家才三十多歲,陳厚魁這都快五十的人了。
女人守寡曠了那老些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紀,那跟陳厚魁那啥的時候,也是比較合拍。
陳厚魁這才嘗到結婚的好處,人看起來都精神多了,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對曹寡婦那是一百個滿意呀。
曹寡婦呢,進門兩個繼子就分出去單過了,家裡就剩一個瞎眼的姑奶奶跟湘蓮,那就她當家了。
過去年代,家裡有個男人,和沒有男人,那可當老事了。
最起碼,沒有那二流子敢到門口撒野了。
陳厚魁對她也滿意,錢都給她拿著,也沒說防著她,給出嫁的閨女偷拿錢啥的。
這二婚的時候,倆人要是都沒有二心,這日子就能過起來。
陳厚魁對她好,曹寡婦也是投桃報李,雖然倆繼子分出去了,但是呢,遇到這麼個為難事,陳厚魁想管,她倒也沒不樂意,還是拿出家裡僅有的錢,去張羅飯菜。
作為一個繼母,這也就算行了,人家畢竟不是親媽。
再說了,這種事情,就算是親媽還能咋樣,人家那兩人都帶著槍來的。
曹寡婦忍著害怕,給做飯端菜的,不容易了。
就這孟三丫還來偷吃,曹寡婦就有點不樂意了。
她付出真心了,但是沒得到同樣的回報,擱誰也樂意不起來呀。
曹寡婦撅著嘴,那家夥的,撅的老高了,都快能掛油瓶子了,不高興啊。
裡頭酒不夠喝了,陳厚魁就喊“大師傅啊,你來給我們去村口,再打幾斤高粱酒來!”
“大師傅”這稱呼,還是陳厚魁看曹寡婦做飯的時候,圍個圍裙,就跟那農村辦紅白喜事的時候,專門請的做飯的大師傅一樣,給曹寡婦起的昵稱。
平時也就倆人晚上鬥嘴私下裡叫一叫,當外人麵那是從來沒叫過。
這興許是喝高了,順口就叫出來了。
本來曹寡婦怪生氣的,聽陳厚魁這麼一叫昵稱,心裡頓時甜絲絲地。
心裡想,罷了,繼子和兒媳婦們是不爭氣,但是最起碼,這男人對自己好,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