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望向鐘鵬。
鐘鵬同樣一臉迷茫，也許他也有同樣的顧慮。
所有人都有些猶豫不決。
會議至此，能確定位置已是不小的進展。現在最重要的是動員人員，以及製定戰術
當天傍晚六點。
陽河上空陽光普照，雖無真正黑夜，但為維持作息，一旦到規定時間，雲海號內的大部分燈光便會緩緩熄滅。
陸一鳴的心情有些煩躁，都市的喧囂和壓力始終縈繞在他心頭……
他索性來到天台上，投身於56社區的微型菜園。看著那些漸漸茁壯的蔬菜，總能帶來一種奇特的安心感。
其實，連蔬菜生長也需要晝夜交替的規律，到點就得拉下黑幕，免得它們過度曝曬。
“陸隊，又在侍弄菜園呢？”
陸一鳴回頭，看見石大勇正欣賞著最新一批的果蔬。
“嗯……付出總有回報，這種感覺挺好的。哈哈……”
參與實彈訓練的除了石大勇和李堯，還有許多普通士兵，他們在準備第二次探索任務，包括心理抗壓訓練，每個人都已準備好遺書。
這場戰爭，隻能勝，不容敗！
石大勇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其實我們這裡，除了李堯，沒人會主動想再上戰場第二次。”
“我自己也不例外，誰願意傻乎乎地拿命冒險去做這種高風險的事？可沒辦法，我手下那麼多兵都有心理問題，我總不能袖手旁觀……那片大陸的研究資料，是他們的生存希望。無論如何，我都得上。”
“哎，說得對。”陸一鳴點頭讚同。
石大勇接著說“如果我什麼都不做，放棄這次任務，人心就會散，軍隊裡的威信也會蕩然無存。沒辦法，這就是責任。我們的庇護所其實很脆弱，一點決策都不能錯。我還羨慕你們治安官體係的，不算真正軍人，逃避些困難也能理解……”
……
聽完石大勇的話，陸一鳴輕輕歎了口氣。
李堯向來寡言，他對李堯的了解並不多。這位軍人的“洞察力”在上次戰役中起了關鍵作用。
他忍不住問“李堯就這麼正直？真的願意自我犧牲？”
“哎，是啊，他是個怪人。也許在這個特殊的年代，他算是我們庇護所的道德模範，真正的英雄。”
“我們在大學就認識了。我們一起參軍……轉眼都這麼多年了。”
石大勇拿出一包木糖醇口香糖，遞了一顆給陸一鳴，這種糖果在現在的世界已算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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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鳴把口香糖含入口中，嚼了兩下，吹出了個泡泡，輕聲“啪”地破裂，糊了自己一臉。
回憶起過去，石大勇感慨萬分“李堯在大學沒什麼朋友，被同學嘲笑了好幾年，就因為入學後的第一次升旗，他居然哭了，因為感動於升國旗！哈哈，奇怪吧？很難形容他當時的表情，就像曆經艱難贏得勝利後，流下辛酸又激動的淚水……”
“當時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對他指指點點，有幾個女生還笑說這家夥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升國旗唱國歌激動個啥？當自己在打抗日戰爭呢……”
“後來的大學生活，提到這事大家都是嘲諷的語氣，極儘挖苦之能事，說什麼建國以來沒見過這樣的人，簡直就是鄉巴佬，小紅粉的標簽簡直是為他定製的。”
陸一鳴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這種人……確實不多見。
石大勇繼續說“李堯確實與眾不同，他正直得有些誇張，就像漫畫裡的中二少年。有一次選助學金名額，一個相貌不錯的女孩得到了，大家都知道她家不窮，但沒人反對，反正拿不到，誰拿都無所謂……大學裡總會有這種人，畢竟大學是個小社會。”
“好像是這樣……”
“然後……李堯站起來，大聲對輔導員說，他認為這樣不公平。她家住市中心，穿的衣服一套至少一千多，脖子上還掛金鏈，顯然不窮，助學金應該給真正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給原本就有錢的人。他認為那是助學金，不是獎學金！”
“當場氣氛十分尷尬，連輔導員都沒見過這麼古怪的人，覺得他莫名其妙。”
“那個女孩臉紅耳赤，氣得抬不起頭，散會後還在桌子上趴著哭。”
“確實少見。”陸一鳴笑道，“庇護所十幾萬人，可能也沒幾個。和他做同事，其實挺累的。一旦做得不好，就要被批評，他可不會給人留麵子。”
“對，你說得對。和他做同事，確實挺累，有利有弊……從那以後，李堯的人緣更差了，沒什麼朋友，大家都覺得他傻。還好我們同寢室，還能聊上幾句。”
石大勇說到這裡，輕輕揮手示意“之後，我們一起讀了兩年大學，接著都加入了軍隊，可他在部隊裡並不如意，個性太硬朗了。幾年下來，像我這種善於變通的性格，反而成了他的上司。”
他感慨地繼續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義，每個地方都有它的規則。有些地方規則模糊些，有些地方則清晰些，但總會有不純粹的地方存在。”
“可你想想，為何他會受到嘲笑呢？升旗奏國歌時的感動，竟成為被嘲笑的理由？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他的這份情感什麼時候竟成了笑柄？後來我才了解到，李堯的父親是一名緝毒警察，早在他出生不久就英勇犧牲了，他對父親的記憶全在照片中。他是母親一手帶大的。我這才明白他看著國旗流淚的那份情感，走到今天，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啊……”
陸一鳴沉思著，為何在一個本應包容的時代，那種稍顯無私的集體精神反而會遭到嘲笑？
人們都變得更加講究，甚至覺得講究才是理所當然，開始本能地排斥無私的精神。
這是一個複雜而深刻的問題。
石大勇歎了口氣“這主要歸因於文化和時代的變遷，長久的和平讓我們的社會文化發生了根本的變化。我們覺得，照顧好自己就已足夠……但實際上，任何進步都需要有人做出犧牲。光明的背後，總會有陰影相伴。”
“我們不再崇尚英雄，麵對更優秀的人，我們首先感到的不是敬佩與學習，而是嫉妒，開始想方設法貶低對方，也許這就是當今世界的常態吧……”
“不過，如今時代又在轉變，我們的社會正處在關鍵時期，我們需要重振英雄文化。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需要有無數敢於挺身而出的英雄……沒錯，我們必須再次樹立起榮譽與犧牲的價值觀，儘管聽起來有些幼稚，但這是必要的。”
“哎，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這事不會強迫你。你不參加，我們也會按自己的方式去做……”
石大勇說完，便匆匆離去了。
隻剩下陸一鳴，獨自深思著……
他……仍然有些猶豫不決。
忽然，有人輕拍他的肩膀，他抬起頭，看到鐘鵬匆忙趕來，一臉凝重，似乎心事重重。
“石大勇找你談話了？”陸一鳴問。
“嗯，是的。”鐘鵬撓了撓頭。
“嗨，小陸。”
“嗨，莉莉。”
而緊跟在後的金莉莉卻毫無煩惱，自從那次頭部受傷後，她的身體機能一直沒有完全恢複，所以一些高難度的任務她無法參與，也因此減輕了不少心理壓力。
現在她的主要工作是處理社區的各種事務，還會定期給研究所獻血，認真學習，漸漸轉向研究領域發展。
金莉莉微笑道“兩個愁容滿麵的家夥，一起吃飯怎麼樣？”
陸一鳴搖了搖頭“似乎沒什麼食欲。”
“不管發生什麼，飯還是要吃的，我請客，怎麼樣！”
“你請客……當然要去。”
他們走進餐廳，兩個男人不斷歎氣，陸一鳴點了一碗白米飯，草草地吃了幾口便沒了興致。
鐘鵬索性隻吃了個包子，隨後掏出手機開始玩戀愛遊戲，嘴裡發出“嘿嘿嘿”的傻笑。
對他來說，二次元世界更有吸引力，那裡無憂無慮，沒有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煩惱。
這倆人的表現讓金莉莉有些懊惱“你們在乾什麼？集體中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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