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城門關閉的咯吱聲響,看著城門外慢慢關閉的那一片血色,那裡都是他們的同袍,所有人麵色都有些難看。
甚至有些士兵望向許傾落的眼神已經有些敵意。
“找些東西將城門堵住,起碼彆讓它很容易被撞開。”
許傾落捏緊了拳頭吩咐道。
“老子真不知道為什麼要回來,就算找不到什麼幸存的人了,難道我們就不能夠給兄弟們挖個大坑?起碼免於野獸撕咬”
一個個頭高壯的士兵對著許傾落狠聲道,將路邊的木頭麻袋搬到城門後。
“趙麻子你就少說兩句,那女人怕死,自然不願意在外麵多留。”
“我反正做不到將兄弟們的屍體拋在外麵,我要出去!”
城門堵好了,可是人心卻也動了。
有人喊著要出去,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個兩個三個的慢慢的停住了腳步,甚至不願意聽從白路的命令,這些新兵第一次知曉了一些什麼,卻是在這個時候。
眼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都想要回去,感受著手邊琅威不斷加重的掙紮,許傾落厲嗬了一聲“現在出去隻是找死!”
她的眼睛都是紅的“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去軍營那邊和其他人彙合,憑借這麼幾個人,什麼都做不了。”
她本來不想直接說出來什麼的,沒有時間一一解釋,更加重要的是這麼點兒人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對手,如果她料想的不錯的話。
“許姐姐你究竟知道什麼?”
琅威停住了掙紮,許傾落從來不是怕死或者無理取鬨的人,她此刻的表情不對。
下一刻琅威還有其他人便知道許傾落究竟在說些什麼了。
因為箭雨從城外飛落城中。
站在最後麵的一排士兵是最先中箭的,他們甚至什麼都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射成了篩子。
那樣的場景,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一時間慌了神“怎麼回事兒。”
“這是怎麼了。”
一支長箭在那個士兵失神的時候向著他胸口而來,撲哧一聲長箭透體而出,可以想象這箭的勢大力沉。
可是最讓許傾落焦慮的是隨後那個士兵發生的變化。
他還沒有立刻死去,可是他的整張臉已經迅速變黑腫脹扭曲,他倒在地上抓撓著自己的臉翻滾哀嚎。
“救我。”
“陳添!”
琅威大喊一聲向著那個士兵便要衝過去。
“那箭有毒,不能碰,他已經沒救了,快走!”
許傾落一拉琅威向後退去。
“都找隱蔽處!”
白路也在大喊。
“我不走!”
琅威眼中是淚光,他看著一個又一個認識的人死亡,更有那被幾支夾雜著的毒箭射中痛苦哀嚎而死的士兵,隻覺得心底像是有一把火在燒。
他下意識的便要掙脫許傾落的手,勁力之大甚至讓許傾落的胳膊生痛。
下一刻,許傾落猛的一推琅威“趴下!”
長箭撲哧一聲,插入了許傾落的肩膀。
“嗚。”
少女的一聲壓抑著的呻吟讓琅威發熱的腦袋冷了下來“許姐姐?”
“許姐姐你怎麼了,許姐姐我錯了——”
許傾落肩膀處那發黑的血跡讓他臉上全是驚恐之色。
“許姐姐你不要死。”
“許姑娘你怎麼樣?”
那邊白路也看到許傾落這邊發生了狀況,急的要往這邊來,卻一時間突破不了箭雨。
“我不會死!”
許傾落狠狠一聲,琅晟還沒有找到,她怎麼會死!
她的身體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血脈中毒素的流動,因為她長年和藥物打交道,身體對大多數毒素都有抵抗力,雖然不至於百毒不侵,但是大多數致命的毒藥對上她卻是無法一擊致命。
隻是即便如此,痛苦卻還是感受的清清楚楚,許傾落可以感受到從傷口開始灼熱的腐蝕感,順著血脈骨骼開始向裡延伸,整個身子包裹的肌膚都在刺痛,刀割一般。
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挑開瓶塞,裡麵是兩顆藥丸,許傾落將其中一顆吞了下去,另外一顆遞給了琅威“吃下去。”
琅威眼睛裡全是淚花,眼圈全紅了,看著許傾落不敢多說什麼,一把將藥丸吞了下去,甚至沒有問那是什麼藥。
長箭還在不斷下落,有好幾支都落在兩個人的周圍,許傾落一手按住琅威的肩膀,一個使力站了起來“剛剛那是解毒丸,雖然不能夠解百毒,卻對大多數毒藥有一定抑製作用,等會兒如果真的躲不過去了,儘量彆被射到要害。”
琅威的麵上被鮮血和淚水弄的一團花,對許傾落的話隻會點頭再點頭,他看著許傾落肩膀上的那支箭,那本來是要射中他的“許姐姐你身上的箭——”
“現在先找地方躲起來!他們的箭總不會無窮無儘。”
許傾落沒等著琅威說什麼,拉著他便向一處茶棚躲去,雖然隻要躲開了長箭射擊的距離就會有事了,但是這麼密集的箭雨,沒有人有信心能夠毫發無傷的闖出去,尤其是在不少長箭都抹了毒藥的情形下,幾個中了毒箭的士兵,像是一灘烏黑的爛肉一般,癱倒在地,有的被射中要害已經死去,有的沒有射中要害,卻是哀嚎不絕。
琅威握緊了拳頭,越發擔心的望向許傾落肩膀上的箭,許傾落隻是緊緊的攥著他的手,按著他的胳膊,往那茶棚衝去。
外麵人的箭確實不會是無窮無儘,但是伴隨著不斷的箭雨,接著響起的是撞門聲,被關起堵住的城門框框作響。
若不是方才方舞雨指揮著士兵用麻袋木板堵住城門,恐怕隻是幾下這淮縣的大門就被撞破了。
“他們攻城了。”
“是那些異族人嗎?”
有士兵驚慌的喊道,越發不知所措,越發的亂跑,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又有好幾個士兵中箭倒地。
許傾落眼看著這些士兵如此,猛的停住腳步,大喊了一聲“都先找地方躲起來等會兒反擊!”
“都彆亂跑,先避開箭!”
許傾落的聲音都有些撕裂了,卻根本沒有幾個人聽到,琅威也回過了神,重複著許傾落的話大喊“都彆亂跑,躲起來!”
“各自跟著自己的伍長,先找就近掩護的地方等會兒反擊!”
白路也在喊。
亂糟糟的士兵不由自主的按照白路的話分成了好幾個小隊就近躲了起來。
長箭還在不斷往城下落來,卻到底沒有方才那樣的傷亡。
許傾落倚靠在茶棚內側,整個身子尤其是肩膀的位置,繃的緊緊的,她的身上臉上全是汗珠子,啪啪的滴落。
她手中拿著一把匕首,望著自己左肩上插著的長箭,覺得自己這左邊胳膊最近也確實是挺多災多難的,左手才解了縮骨毒,左肩又受了毒傷,隻是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影響手臂的靈活了。
許傾落想著,卻是猛的一下向著肩膀上的長箭斬下,小半截箭身還留在肩膀中,大半截箭杆卻是落在了地上。
許傾落的動作乾淨利落,可是在匕首斬落的一刻,她的整個身子卻是狠狠的一顫,嘴裡又是一聲悶哼,甚至有血跡順著嘴角淌落“許姐姐——”
琅威望著已經睜開了眼睛,臉上雖然汗水淋漓,雙眼卻是一片清明的少女“我們就這樣輸了?”
城門已經在搖搖欲墜,箭雨還在往下落,他們甚至不知曉外麵究竟是不是異族,究竟有多少人。
麵對著這樣看不到敵人卻已經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情形,彆說琅威,便是一些久經戰陣的都難能保持什麼冷靜鎮定。
“那你說我們還有贏的機會嗎?”
許傾落望著城門的方向,嘴角的笑有些苦澀。
“有,隻要大哥在我們就一定不會輸!”
琅威下意識道,話出口,他的眼圈又紅了“可是大哥現在已經——”
“琅晟沒有死。”
許傾落打斷了琅威的話。
“許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大哥出事,可是如果大哥沒有出事他為什麼沒有出現。”
琅威想琅晟了,從來沒有一刻這麼想過,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向著琅晟看齊了,可是事到臨頭,真的到了生死殺戮之間,他隻想到了哭,他鄙視自己。
許傾落的手按住琅威的肩膀“小威,不是你大哥不想出現,而是他定然有他的用意。”
許傾落眼中充滿了對某個男人的信心“若是琅晟真的死了,那些西域人就不會折返回來!”
“定然是你大哥出城迎敵然後想辦法將這些敵人引走,想要將戰場拉到淮縣之外,我想他離開的方向便是你找到那疊紙的方向。”
許傾落從懷中掏出了那疊寫著她的名字沾染了血跡的紙張“他不會就這麼丟下‘我’的,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