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昭華千重殿!
“公子!”
千歲焦急的連連拍撫著公子衍的背部“公子你快彆笑了,醫師不是說過你的病最忌情緒大起大落嗎!”
“你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用心,若是我們公子有個什麼,我要你好看!”
說這句話的時候,千歲的眼中有憤恨,卻也有一些彆的什麼,比如說是一種篤定。
許傾落微微眯起眸子,望著千歲,突然間發現這個跟在公子衍身後性情暴躁不夠沉穩的小廝,也許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不過這樣的話,許傾落反而是一點兒不意外了,公子衍深不可測,他帶在身邊的最貼身的小廝,怎麼想也不會是那麼簡單的。
“千歲,閉嘴。”
公子衍好半天才停住了咳嗽,對著千歲倪了一眼,千歲動了動唇,憋著嘴走到一邊自己生悶氣,好像普通少年,卻是他的臉色雖然慘白,眼中卻是極精神的,他望著許傾落的目光滿是讚歎與認同“你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咳咳,若是被琅晟知曉了這件事情的首尾與複家有關,以著他的性子還有表現出的對你的在意,恐怕是真的要被複家要挾著做些什麼的。”
“隻是你不怕嗎?”
若是沒有琅晟在,許傾落獨自麵對複家可不是危險了一點半點了。
公子衍歪著頭,雖然是笑著,許傾落卻覺出了他身上那一瞬間散發出的危險意味。
許傾落勾唇淺笑,沒有害怕公子衍身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識散發出的危險氣息,淡定至極“我害怕,我害怕他被牽扯進來。”
少女垂眸,望著自己纖細好看的指尖,看似弱質纖纖,卻沒有人知曉這雙手若是決定了要抓住什麼,便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壞了去,即便是付出再多的代價,她不會容許複瑩瑩和琅晟牽扯上一丁點兒的關係,更加不會容許複家利用她牽製住琅晟進而利用他“複家現在的對手是我!”
既然複家已經出手了,那麼她也不會客氣!
“琅晟到了今天的地步不易,他不能夠和五洲城的人扯上關係,尤其是複家更是不能夠牽扯上任何一丁點兒關係,很高興我們兩個達成這方麵的共識。”
公子衍微笑,身上危險的氣息悄然消散,又是一個翩翩公子,身嬌體弱的很。
許傾落望著這個男人收放自如的氣息,一時間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心中將公子衍的危險難測等級再次提升,並且將他現在這些似是而非的話語儘數記在心中。
這個男人也許知道些很重要的東西,而她不知道。
隻要與琅晟有關,許傾落總會想辦法知曉的。
許傾落摩挲了一下指尖,又望了公子衍一眼,對方悠閒的扇著扇子,對著她的視線友善一笑。
觀他現在的表現,起碼現階段兩個人還算是同盟,有些疑問與其去胡亂猜測,也許直接問當事人更加有效“衍公子,我想——”
許傾落的話音才剛剛出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後麵傳來。
百草人還沒有出後廳,失措的聲音已經傳到了許傾落的耳中“小姐不好了,夫人,夫人上吊了!”
許傾落的麵色煞白,一瞬間全身冰涼。
下一刻許傾落幾乎是跌絆著向後廳跑,一陣桌椅倒落聲,劈裡啪啦一片,若不是公子衍及時扶住她,少女恐怕當場便要摔出去,即便被及時扶住,許傾落的腳踝還是一疼,隻是現在這點疼痛對她來說又哪裡感覺的到。
“放開!”
許傾落再也沒有了方才麵對公子衍的時候那種鎮定與理智,此刻的她仿佛真的成了一個普通少女一般麵上全然都是驚慌無措“我要去看我娘,我要去找她!”
公子衍望著許傾落麵上的脆弱,眼眸中有些異樣閃過“我和你一起去。”
說著話扶住許傾落便往裡去,迎麵正好與百草對上,她還要說些什麼,卻在看到許傾落慘白的麵色時一時間被驚住了,無論任何時候,即便是生死關頭,百草也沒有見過許傾落如此。
許傾落對百草視而不見,隻是加快了速度,千歲看到自家公子和許傾落離的那麼近,還扶著她,麵上現出點怒色,瞪著許傾落的背影恨恨的。
——
剛剛進入後院,便聽到了房中男人的怒吼聲,那是許良的聲音,許傾落麵色一緊,下意識的便快走幾步,要推開房門。
“等等,你不想要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公子衍攔在許傾落的跟前,如此道。
“讓開,我娘——”
許傾落眼神一冷,對著公子衍便是一聲反斥,她這個時候若是還能夠保證自己的理智才是怪事。
“你父親在裡麵,難道你覺得他會讓許夫人出事嗎?”
公子衍一句話讓許傾落頓住。
“看的出來,不論如何,許先生對許夫人是真心在意的。”
這一點東西,公子衍隻是一眼便能夠看的出來。
許傾落的身子頓住,是的,她可以不相信公子衍,卻相信自己父親對母親的在意,許良不會讓自己的妻子有事的。
她想要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胡氏的事情背後定然有複家搗鬼,可是卻也定然是真的跟許良有關,許良的反應,許母的反應,騙不了人,她不相信自己的父親會辜負自己的母親,想要解決這件事情,隻有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許傾落握緊了拳頭,沒有再反駁公子衍,而是放輕了腳步,將耳朵貼在門上。
其實便是不放輕腳步也是無事的,因為裡麵的人很顯然根本沒有心思去關注外麵了。
房間中,許良抱著從凳子上拖下來的梁芸,麵上滿是怒色,她望著妻子蒼白的麵色,抿緊的唇,望著她脖頸處的一道紅痕,方才若不是他轉頭回來,妻子現在也許已經——
許良抹了一把臉,麵上的怒色漸漸的化為了苦澀,雙眼通紅,聲音嘶啞“芸娘,你這又是何苦,你明明知道,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是你,我在意你,隻在意你!其他的人,我說過不承認就是不承認,落兒是我的女兒,我這輩子就隻要這一個女兒便心滿意足了!落兒不是男孩兒,可是落兒比任何一個男孩兒都要出色,便是有十個百個男孩兒和我的落兒換我也是不換的,你若是真的在意我,真的為我好,你但凡還在意落兒一點,那就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去接受自己不願意接受的人,我再告訴你一次,五年前,我和那個女人什麼都沒有發生!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沒做!”
許良的聲音嘶啞的近乎破裂,許傾落在外麵聽著,眼角一點點的變得酸澀,她的指尖牢牢的掰住房門門框,半晌都不能夠呼吸。
她從來不知道,她的父親是如此看重她到這樣的地步。
一直呆呆的躺在床上像是神魂出竅的許母的眼眶一點點的變紅,她的喉頭傳來低啞的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聲。
下一刻,許母翻身從床上落到地上,卻是雙膝跪地,跪在許良的麵前,她抱住他的腿“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愛我,我相信你不在意那個女人,我甚至相信你和她不是有意的,可是郎君,我也愛你!我愛你所以我不能夠讓你絕後,我不能夠再繼續自私下去了,求求你,算我求求你把那一對母子接入府中吧,夫君你需要一個兒子,需要一個傳承香火的兒子,你那麼好,你不應該絕後,所以把那母子兩個接進來吧,我生不出男孩兒,即便落兒真的很出色,比所有男孩兒都出色,她也還是女兒,她早晚都要嫁人的,她早晚都是彆人家的,我不能夠讓你死後連一個摔盆上香的子嗣都沒有!”
梁芸大吼出聲,麵上全是淚水橫流,她的聲音中是決絕,是認定,可是她的眼中卻是全然的痛苦與澀澀。
許傾落楞然,她聽著自己母親的話語,想笑,卻笑不出來,她突然間有些不想呆在這裡了,呆在這裡做什麼呢?
原來在母親的心中,她女兒的身份始終便是差了一層。
她想走。
公子衍始終在一邊陪著許傾落,在聽到屋子中許母的話語之後,又看到許傾落那恍惚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腳下一錯,攔住許傾落離開的方向,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如何能夠讓對方離開呢。
公子衍以為許傾落會就這麼離開,因為對方眼中的脆弱與彷徨,可是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失算了,因為一瞬間的蒼白之後,許傾落卻是更緊的貼近房門,她的眼中全是堅決。
不論母親是怎麼想的,她都不能夠讓任何人傷害許父和許母。
既然已經聽到了這裡,斷然沒有半途而退的道理。
公子衍眼中現出意外。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房間中短暫的沉默之後,響起的是許良不敢置信的怒聲“落兒是要嫁人,但是她要嫁的人是阿晟,有這樣一個女兒和這樣一個可擔半子的好兒郎,我許良這輩子沒有任何遺憾!那對母子,我絕對絕對不會承認的!即便這是我母親的意思,我也絕對不會承認的!”
梁芸怔住。
許良眼睛越發的紅,雙手握成拳“我會親口告訴母親,我許良這輩子隻有一個妻子,一個女兒,若是她還要有什麼不滿,讓她儘管將我的這條命拿去!”
許良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厲聲對梁芸說過什麼話,這是第一次,他嗬斥她,他吼她,卻隻是這一句誓言。
那一刻,梁芸的唇怯懦著,望著神色堅定到可怕的許良,驀然間喊出了聲“夫君,夫君,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是我作孽,都是我做孽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