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裡,喬江北沒說話。
莫以言挽著他胳膊,笑意溫婉,“沒事,童言無忌嘛!”
“婆婆,對不起啦!”誰知道,氣氛剛剛緩和,小蘑菇又來了這麼一句。
其實私心裡,為兒子的行為,我還是點讚的,但麵上總不能不這樣,小蘑菇很乖巧,“好嘛好嘛,姐姐,姐姐咯,玩意都開不得了?”
莫以言擺手,“孩子嘛,蘇小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她和喬江北站在那裡,我抱著兒子站在門口的位置,這樣的對方,令我心痛——時隔五年,莫以言都能認出我來,難道喬江北認不出?
還是他有什麼苦衷?
正想著,聽到小蘑菇忽然又說,“帥叔叔,我麻麻很漂亮吧!”
我呼吸一緊,明顯感覺到了莫以言眼裡的不悅。
喬江北依舊冷冷的,“可能每個母親,在孩子心中都是最美的。”
久彆的近兩千個日夜裡,他開口的第一個字,就牽疼了我的心——喬江北,五年前你假死,是不是想借機查清什麼?是不是正因為你的假死,才有我這五年以來平靜?
喬江北,舍爾……
想著過往的人和事,我忍著想叫他,點了點頭,以最快的速度抱小蘑菇離開。
“文靜,這邊!”剛出商場,鑽進被熱浪包裹的街口,就聽到安南的聲音。
我怔怔的奔過去,“你怎麼過來了?”
“上周說好,這周過來的嘛,怎麼,你們沒買東西?”安南接過小蘑菇,知道他怕熱,車內的空調一直敞開著,“趕緊上車!”
我哦了一聲,人有些機械,聽到安南問我們想吃什麼。
小蘑菇不客氣的眨了眨眼,“意麵,可樂,還要漢堡,還要冰淇淋!”
“小吃貨啊你~!”安南揉了揉小蘑菇卷卷的黑發。
小蘑菇一板正經,“安叔叔,你也是男人,難道不知道男人的頭,不能隨便亂摸麼!”他兩手插腰,一副忿忿的樣子,惹得我不禁噗嗤一笑。
“文靜,你終於笑了!”安南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沒問,隻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車子發動的片刻,我從後視鏡裡看到,喬江北和莫以言出來——他不是一直都討厭女人挽著,牽手什麼的小動作嗎?怎麼容忍她……
小蘑菇飯量很大,小嘴吧吧的不停。
可能是玩累了,回去的路上,他就睡著了。
“文靜。”安南透過後視鏡看我,“怎麼了,有心事?”
我搖了搖頭——以安南和喬家的關係,他真的不知道喬江北還活著?還是喬江北真的有什麼難處,所以才命令他們都不告訴我?
回去之後,我借口很累,沒邀請安南上樓。
一夜輾轉,第二天剛送小蘑菇去幼兒園,和五年前,在軍區醫院門口遇見喬一凡同樣,他再一次用新款的豪車把我攔住。
“蘇小姐,好巧!”車窗搖下,坐在豪車裡的喬一凡,和五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我臉上還戴著墨鏡,故意沉著嗓子說,“抱歉,您認錯人了!”
暮城到帝都,說遠不遠,開車至少要十個小時,昨晚才偶遇莫以言和喬江北,現在又遇見喬一凡——難道喬家人近期都集中生活在帝都了?
喬家產業遍,在帝都有私產,這一點無需置疑,可這樣的巧遇未免太巧了吧!
還是……
想到那種可能,我轉身就走。
砰的一聲,是喬一凡打開車門,“故人相見,還是喝杯咖啡吧!”
這口氣,無疑已經確認我是誰,所以小蘑菇的身份,隻一晚他們也查清了?
我摘下墨鏡,“好!”說完,徑直一旁的咖啡廳。
因為早上,咖啡廳內空蕩蕩的,我選了一處比較朝陽的地方坐下。
喬一凡很快過來,“蘇小姐,好久不見。”
“我想,喬先生應該不想見到我才對!”咖啡送上來,我拆著糖包,意味深長的說。
喬一凡這次倒是不賣關子,直言道,“不錯,不止是五年前,還是現在,我都不想再見到你,誰知道你總是越挫越勇,居然沒逃!”
“嗬,這話說得,我一沒殺人,二沒放火,三沒犯法,為什麼要逃?”是喬江北死訊的欺騙,又是對小蘑菇的保護,這一刻我不想示弱。
喬一凡矜貴的靠著椅背,用審視獵物的眼神看著我,“宋小姐,一個人?”
“喬先生,謊言出口成章?”我指他五年前,說喬江北已死的這件事,他問的卻是我的私生活,也就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幼兒園。
所以他的來意——是小蘑菇?
喬一凡說,“他失憶了!”
我心頭猛得一疼,喬一凡端起咖啡,可能是味道不符合他的標準,送到嘴邊,又放下,“不錯,五年前,他的確是死了!”
喬一凡看著我,等他繼續說的時間裡,有種度日如年的煎熬。
他說,“是莫家找到了他!”
——所以,莫家是喬江北的恩人,連帶莫以言也是他的恩人?
喬一凡緊緊盯著我,似乎在洞察什麼,“這五年,莫以言為江北付出很多,他們相處的很好,去年他們訂婚了!”
我笑,隻笑不應聲。
喬一凡繼續,“從而,他們很快就會舉行婚禮!”
“所以,你們在害怕什麼?”我有些失控的說,“怕我會破壞他們的婚禮?還是怕我帶孩子去婚禮上認親,給你們臉上抹黑?”
喬一凡眼中有亮光閃過,我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他那樣的一個人,還是在五年前就死的人,你們以為我孩子的父親,會是他?嗬……”
“難道不是嗎?”喬一凡拿出手機,入眼的屏幕上,是小蘑菇的入學資料,“真的隻有三歲嗎?”
“有問題?”我睜大了眼,不讓一絲慌亂泄露出來。
“當然,沒有。”對視的片刻,喬一凡劃了劃手機,就在我以為他又找到什麼證據時,他說,“江北因為受傷所以失憶,這五年以來,一直在國外做康複,簡單而言,他的現在是莫家給於的,他腦袋裡,現在還有子彈碎片,不能受刺激,也不記得你!”
——不記得你!
我握拳,嗬嗬的笑,“你覺著,我還記得他?”
已經刻在骨髓裡的人,想忘記都難,還用記得?
片刻沉默,喬一凡收起手機,“這樣最好,蘇小姐,人活著,就要有自知之明,以你的身份……”
隨後的話,他沒再繼續說,我已經猜到。
喬一凡起身,像是記起了什麼,忽然給了我一張名片,“蘇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聯係我。”
我接過名片,那是一張燙金的昂貴名片,代表著他的身份,也教看到這張名片的人,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的名片,“有,現在就有需要!”
喬一凡挑眉,我說,“麻煩,以後彆再出現,ok?”
看著喬一凡眼裡的輕蔑,我拿起墨鏡,戴上,“其實,要是被其他名流知道,喬家認識我這樣的人,也是一種諷刺吧!”
聲音落下,我留下足夠的現金,轉身離開。
城如喬一凡所說,我得逃——一旦喬家知道小蘑菇的身份,我能爭奪得過嗎?
回去的路上,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不管怎樣,小蘑菇不能再留在帝都!
下午四點,一切準備就緒。
當我拎著簡單的行李,下樓打算接小蘑菇的時候,抬頭瞧見了剛停車的安南學長。
他一身暗藍色的西裝,剛掏出手機,似乎要打電話,看見我,他怔了怔,然後彎腰拉開車門,即使隔著很遠,我還是瞧見了後座的玫瑰花。
趕在他拿出來前,我說,“學長,和我一起接小蘑菇?”
安南怔了怔,放下花的一瞬,我暗暗鬆了口氣——五年以來,他的心意,我不是不明白,隻是一個人的心,隻有這麼大,隻夠容納一個人的存在。
前往幼兒園的路,安南幾次張嘴,似乎有話要說。
我瞧著窗外的天,“很藍吧,和五年前,我們在喬家門口,遇到的那一天,藍藍的,很乾淨。”
“文靜……”他似乎聽出我話裡的意思,沉默了會,安南說,“當時,我知道他還活著的時候,他情況很危險,而且莫以言一直陪在他身邊,就算你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是啊!”我不是莫以言,沒有莫家做後盾,我隻是個小姐,什麼都改變不了!
“而且,你當時都快生了,他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另一說,為了不驚擾你好不容易安靜的生活,所以我隱瞞了,對不起。”車子停在幼兒園門口,安南很是抱歉的說。
“沒關係!”我笑了笑,把所有的悲傷都收藏了起來——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兒子。
“文靜!”幼兒園裡下課鈴拉響,我開門下車時,安南忽然拉住我,“在怪我嗎?”
“沒有!”我朝幼兒園門口努了努嘴,“放學了呢!”
安南學長垂眸,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最後還是鬆了手,“我和你一起!”他說著,很快下車。
“麻麻~!”剛過馬路,就聽到小蘑菇的聲音。
“慢點,你慢點跑!”讓過行人,我拿著接送卡朝幼兒園裡頭擺了擺手,剛刷了卡進門,這時‘啊’的一聲,我扭頭一看,正是教室門口,十幾個小朋友一起出門,然後打頭的小蘑菇被一位穿粉色蓬蓬裙的女孩給推,又踉蹌著跌下台階!
“小蘑菇!”我呼吸一緊,恨不得長雙翅膀飛過去,
“爸爸!”是那位穿粉色蓬蓬裙的女孩,大喊了一聲,然後一道高大的身影,比我更快,眨眼間就飛奔過去。
他搶先我,抱起小蘑菇,然後問,“沒事吧?”
小蘑菇,“帥叔叔!”
我,“……”這人是喬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