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風月終遇你!
這個隆冬的廣場啊,晚風瑟瑟,因為一天沒出太陽,給人一種陰沉灰暗的錯覺。
我心沉重的堪比此刻的天際,在看見吳達手裡的東西時,頓時一陣眩暈襲來,要不是吳達敏捷的攙住我,我想早已經跌坐在地了。
脖頸裡,那條出門前匆忙戴上的絲巾,也不知道在何時墜落在地,就像被勁風卷起的黑發,孤零零的飄浮著。
片刻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什麼意思?”
吳達看著我不說話,我再問,“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吳達站在我麵前,重重的擰了擰眉頭,“蘇小姐,請節哀!”
“節哀?”我忽然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節哀是什麼意思?”抓著吳達的袖扣,我說,“你說啊,你告訴我,節哀到底是什麼意思?”
“……”
“你讓我節誰的哀?你說!”即使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卻就是執著的要吳達說出來。
吳達看著手裡的黑白照,低頭再低頭,最後用寬大的手掌,遮住眼簾,低啞殘忍的說,“蘇小姐,是喬爺,請您……節哀!”
我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吳達,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我知道,你不肯接受!”吳達吸了吸鼻涕,指腹撫摸著手中的黑白照,繼續說,“其實,接到這樣的真像,我也是不相信的,可是……”
我眼角的淚,嘩的一落下,“可是怎樣?”
風卷起了我本就模糊的眼眸,像是誰的手,輕輕的風乾了我臉上的淚。
聽到吳達說,“因為屍體是在島上發現的,已經高度腐爛了……兩個小時前,喬老爺和喬夫人做了dna配對,表明一旁的血跡,就,就是……喬爺的。”
轟!
我腦白,感覺天崩地裂了。
整個世界都顛倒,崩塌了一般,木然的說,“不,我不相信,溶溶告訴我說,喬江北是去引開那個姓龍的男人去了,他去引開他,隻是引開而已!”
很長時間裡,吳達什麼都不說,我怕極了這樣的寂靜。
我咽了咽口水,噌的起身,扯著吳達,“說話,你告訴我啊,當時你不是也在直升機嗎?喬江北究竟去了哪,他究竟做什麼去了,你也應該很清楚的啊,吳達,你說你說啊!”
吳達不開口,任由我捶打著。
我是第一次如此討厭他的沉默和不還手,甚至拉著他的手腕,要他生氣,要他開口告訴我一句‘不要再瘋了,喬爺沒事,我是聽錯了!’,可他沒有。
自始至終,無論我怎樣,他都沒有出聲,那樣的死寂和悲傷,深深的刺激了我。
“喬江北!”我撕心裂肺的一聲喊,衝到路邊,攔車就走,任吳達怎麼喊都沒有半刻停留。
出租車司機詫異了,問我,“小姐,去哪?”
“對啊,我去哪?”我怔怔的自問自答,“當然是回家了,還能去哪?”
“可你家在哪?”見我不說話,司機急了,“小姐,要不然你就下車,反正你朋友就在後麵跟著!
“不!”我立馬鎖門,想像著該去哪?
第一個報出來的地方,自然就是喬江北的彆墅。
然而去了門口,我才意識到他不在,又把喬氏公司地址說出來。
和先前的結果一樣,喬江北依舊不在。
接下來的時間,我又報盛世、報酒店、報遊樂場,報一切有可能的地址,就是不敢報喬宅的地址。
我害怕,害怕萬一回去之後,會看到喬江北的遺像。
最後是怎麼從出租車換到吳達的車裡,我完全是懵的,直到這輛殘餘著喬江北氣息的黑色jee越野,咯吱一聲,停在了喬宅門口。
當我抬頭看到滿眼的菊花和花圈時,噗!一口鮮血,頓時灑在了隨風飛揚的冥幣上。
恍惚間,我知道是喬一凡出來了。
他不同於以往,穿了一身白色的西服,是那種從裡到外的白,特彆的紮眼,特彆的刺心。
我說,“喬先生,你就不能換身衣服嗎?”
喬一凡嘴角動了動,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引導著我,一步步走進喬宅。
就像高曼君生日那天,喬江北引導著我一樣,一路過了金碧輝煌的走廊,最後來到正廳,入眼看到了那擺放在正中間的棺木。
那是屬於喬江北的棺木!
我胸口一甜,以為會再次噴血,整個人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下子倒在了喬江北的遺像旁——我想這就是天意,是他要帶我一起離開的暗示……
夢裡,那濃霧中的小道,雖然看不清前麵的方向,可隻要有他,我都不怕。
濃霧中的喬江北,就像在龍姓男人那裡一樣,緊緊的扣著我的手,跑在鮮花爛漫的旅途。
隱約間,我好像知道,我和他過了長長的小道,再往前就是忘川河。
那一碗孟婆湯,是我怎麼都不願意喝下去的。
我不要和他分開,就算是輪回,就算是下地獄,我都要和他在一起,喬江北亦如此,奈何牛頭馬麵根本不肯放過我們,一個扣壓著喬江北,一個不停的傷害他……
“不,放開他,你們放開他,我喝!!”我大叫著,耳邊好像有人在叫我,那麼遙遠又熟悉,可我已經來不及理會,繼續掙紮著。
耳畔的聲音,越來越響,是溶溶不停的叫我,“蘇文靜,文靜,我是溶溶!!”
迷糊不清的意識中,我搖了搖頭,隻想要喬江北。
又是莫夫人哽咽的落淚,“孩子,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媽媽,我可憐的孩子啊……”可能是見我沒反應,莫夫人又叫了其他人。
是莫老爺的聲音,再之後又是吳達……,最最後,我聽到了一聲,“麻麻,我是蘑菇,嗚嗚,你已經睡了好久了,能不能看看我啊,麻麻~!”
“……”小蘑菇,我和喬江北的兒子。
我懵了懵,使勁的睜眼,可那層薄薄的眼皮,像有千斤重,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睜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感覺有人翻開我眼皮,光束照進來。
聽到對方說,“病人很快就醒了。”
——病人?是指我嗎?
可我不是隨喬江北走了嗎?難道奪忘川河畔,他拋棄了我?
這樣想著,我眼淚裡的淚水,嘩嘩的落下來,影子一閃,又成了濃霧中,喬江北被挾持著,站在忘川河向我擺手,好像跟我說永彆了!
“喬江北,喬爺!”睜眼的一瞬,我猛得坐起來。
“蘇文靜,你終於醒了!”溶溶喜極而泣的一把抱住我,“太好了太好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陽光好大,天好藍!”我怔怔的看著窗外,“這就是人間的境像?”眼角有淚,成串的滴落,我不想在意周圍有誰,又在哪,隻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
——喬爺走了,再美好的人間,都已經沒了疼我的男人,喬江北,你在哪,我該去哪裡,才能找到你?
一連兩天,我就是這樣不睡不吃的坐著。
期間,我知道有許多許多的親朋好友來看我,也勸我要看開些,畢竟還有小蘑菇需要照顧。
我也想,我真的很想堅強,可……
要是我不堅強了,是不是喬江北就不會忍心離開?
因為昏迷不醒,我錯彆了喬江北的下葬。
還魂的當晚,我等了一夜,整整的一夜,他都沒有回來看我。
眼淚已經流乾了一樣,無論我再怎麼悲傷,都流不出半滴。
第二天,主任醫生告訴我,“蘇小姐,恭喜你,你懷孕了!!”
“……”我一點點的抬頭,“什麼?”聲音沙啞的已經不像話,“我懷孕了?”
醫生點了點看,告訴我大體月份。
我懵懵懂懂的想了很久,最後終於記起,在基地那天,他送我去蘇念深那裡的時候,就是那一次他又在我腹中留下了一件寶貴至極的生命。
像五年一樣,在我悲傷之餘,暖暖的欣喜。
望著蔚藍的天,我很想問喬江北,如果我再一次奢望,祈求上天,五年或是十年後的某一天,我們還會在商超再次相遇嗎?
那時的你,還會不會記得,在曾經的生命裡,有這樣一個我?
元旦這天,我出院陪小蘑菇過節。
沒回莫家或喬家,隻有我和他,靜靜的守在我和喬江北曾經的彆墅中。
小蘑菇告訴我,他會很努力的長大,認認真真的學習,明年秋初,和我一起照顧小妹妹。
我看著喬江北習慣坐的沙發,笑中帶淚的問他,“為什麼,這樣確認是小妹妹?或許和你一樣,又是一個小皮蛋呢?”
小蘑菇說得很認真,“如果是弟弟,麻麻,就讓我和弟弟保護你。”
我淚水又要鑽出來,“謝謝兒子。”
小蘑菇眨著像極了喬江北的眼睛,奶聲奶氣的說,“不用客氣的媽媽,爸爸說過,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而且我有答應過爸爸,他不在的時候,會好好照顧您的。”
“什麼時候答應的,我怎麼不知道?”我使勁仰頭看天,努力把淚水壓下去。
“這個嘛,是秘密!”小蘑菇神秘的說。
“好吧!”這是他們爺們之間的秘密,我不問了。
翌日,很早,我把彆墅全權交給了何媽。